今夜刘二丫没有为他暖床,床有些冷,但他睡得很香。
第10章 后宫
宫中规矩数不胜数,大梁开国皇帝宋烨除了定下三天一次的伺寝规矩之外,还定下了花宴。花宴是指后宫每月一次的聚会。
因为这个规矩,如今身列后宫名单之中的刘二丫也被迫与皇帝的嫔妃们一起参加后宫聚会。想想聚会当中都是女子,刘二丫不免有些尴尬。
尉迟公公说:“后宫聚会只是个简单的访谈会,说说话而已,不必太过紧张。”
宋烨定下这个规矩其实也有他的道理。当年宋烨一生风流,后宫嫔妃一千有余。人多口杂,人际关系更复杂。宋烨为了减少后宫殴斗打架栽赃陷害的事情发生,特意让皇后每月一次召集众妃一起开个小小的家庭会议,起名花宴,希望能缓和并增进嫔妃之间的感情。只是他没想到,如花娇艳的嫔妃在花宴中虽然表面上看似交谈甚欢,内心却如一只只猛兽在暗地斗狠,后宫之火缓和不了,反而越烧越旺。尽管如此,宋烨还是坚持这个规矩,并且把这个规矩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去。
玉泽殿是周皇后居住的宫殿,紫色的雏菊开满庭院,几名宫女细心地裁剪多余的枝叶。玉泽殿内的雕花大门四面敞开,无数只带刀的眼睛从屋里望出,在那位一身靛蓝色长袍,长着一张漂亮脸庞的少年身上似一团团炎火,盯得刘二丫更是忐忑不已。
皇帝的嫔妃们难得有了一位共同的敌人。
玉泽殿的规模与福泽殿相似,只是种满了花花草草,宫女繁多,显得比福泽殿小了许多。
踏入大厅,厅中早已满座,没有多余的椅子。在戾气沉沉的气氛下,刘二丫行了个礼,站在一旁。所幸当今皇帝没有先祖宋烨那般风流,后宫仅有七位嫔妃,加入刘二丫以后,一共才八位。
卫贵妃还在跟皇帝怄气,自己将禁足期限延长十日,连其父前来探望都将其置于门外,自然不会来参加今日的聚会。
座上六位美人没见到刘二丫脸上有一丝不满之色,纷纷感到有些意外。周皇后一身暗红色长袍端坐于尊位之上,头顶的樱花金镶玉步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底下嫔妃们均穿着暗淡服装,杜淑妃一身洋红在其中显得格外突出。朱红色的蝴蝶钗隐隐发光,一身娇气,倒是不怕冲犯了周皇后。
周皇后抿了口茶,优雅地放下青铜茶盏,仿佛未曾看到刘二丫一般。她挥了挥手,站在众嫔妃身后一步之遥的宫女纷纷将手上的一个细小狭长木盒交到嫔妃们纤纤的手上。打开木盒,红色的锦布之上是一只金灿灿的樱花发簪。众妃谢声连连,周皇后微微一笑,朝在座的各位道:“这是本宫前些日子回故乡访亲时差人打造的,没多贵重,诸位妹妹见笑了。“
底下一名身穿暗蓝色衣服的嫔妃道:“不敢,不敢。这是姐姐亲自让人打造的,在这世间独一无二,妹妹喜欢得很。”
又一名一身玄色衣袍的嫔妃道:“樱花是大梁的国花,亦是陛下最爱的花,皇后姐姐真是有心了。”
杜淑妃应声道:“是啊,是啊。不像某人,初来乍到,没带礼物就算了,还让我们等了那么久,真是不要脸。”
刘二丫知道杜淑妃还在为当天喝酒之事生气,明白她这句话是在说自己,只是尉迟公公说花宴未时才开始,他明明午时就到了,虽然还是最后一个到的,但是并没有刻意让她们久等。
身旁的梁公公在宫中处事多年,自然看出这些嫔妃是串通好了提前开始花宴。为的,就是故意让刘二丫难堪。
好在尉迟公公有为刘二丫准备了见面礼。梁公公将放在门边的暗红色箱子提起,刘二丫一位接着一位地派送四方形的乌木小盒。众嫔妃打开一看,里头是一盏精致透亮的琉璃杯。清亮高贵,好比贵公子的一身气质。
杜淑妃嫌弃地把杯子放在一旁的茶案上,往对面身穿紫檀衣服的美人使了个眼色。美人立马会意地道:“这茶杯是挺好的,但杯子是用来喝茶的,怎能是空的。”
杜淑妃应道:“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敬茶,真是不懂规矩。”
尊位上的周皇后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刘二丫拿了个青铜茶壶进来,一一为在座的嫔妃们倒上茶水。盛了茶依然有人不满地道:“敬茶和倒茶是不一样的,真没见过有人敬茶是站着的。”
刘二丫知道这些人是故意在为难自己。皇帝因为他而冷落了后宫,嫔妃们心中有怨也是正常的。上前一步,梁公公想要劝阻,他却笑着表示无碍。
刘二丫先是端起琉璃茶盏,跪在周皇后面前给周皇后敬茶,再一一地给众嫔妃敬茶,最后一个敬的,是坐在末端的杜淑妃。
刘二丫跪着将琉璃杯盏端到杜淑妃面前,杜淑妃伸手去接,却没握稳当,“哎呀“一声打翻了茶,琉璃杯哐当一声摔破在地,刘二丫左手手背上出现了一抹被茶水烫伤的红印。杜淑妃脸上看着惊慌惭愧,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杜淑妃装模作样地将刘二丫扶起,右手却有意无意地掐着刘二丫烫红的左手。刘二丫咬牙忍痛,面上微笑依旧。杜淑妃见不到他脸上有一丝痛苦的神色,掐得更用力。
就在此时,门外有个绿色身影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皇后娘娘,诸位娘娘,万安。”
梁公公想,尉迟公公来得真是时候。
尉迟公公向诸位嫔妃禀明皇帝有事召见刘二丫,便把刘二丫从玉泽殿领了出去。
玉泽殿门口停了辆豪华马车,尉迟公公示意刘二丫上车。待在宫中许久,这是刘二丫第一次在宫中看见马车,很好奇地问道:“这……是要出宫吗?”
刘二丫在宫中没见过有人用马车代步,就算有娇贵的嫔妃出门,也只是坐上轿子任人抬着。尉迟公公道:“陛下急召,坐马车快一些。”
福泽殿与玉泽殿其实只隔了一道高墙。马车走得慢,刘二丫觉得皇帝如果急着要见他,跑过去岂不更快。而尉迟公公说:“陛下不在福泽殿。”
梁公公在马车上为刘二丫被烫伤的手涂抹膏药,一旁的尉迟公公蓦然觉得,皇帝以贪恋男色之名冷落后宫是个明智的决定。
马车走了许久,出了北门,眼看就要出宫,刘二丫还想问些什么,马车却在北门不远处的一座大殿门口停下。这时,刘二丫终于知道为什么要坐马车了。因为这一路确实遥远,遥远得像是要出皇宫,却依然在皇宫。
下了马车,眼前是座宽宏雄伟的禧寿殿,台阶中央有条石龙栩栩如生。这是皇帝以往为太后举办寿宴的地方,如今太后已薨,不知道禧寿殿今日会举行什么样的活动。
爬上三十九级石阶,尉迟公公停下脚步,暗自喘息。他想人类真是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皇宫又不会有水灾泛滥,不明白人类为什么没事要把屋子建在那么高的地方上。
身后两人自然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只是觉得尉迟公公高龄二十七,也算上了年纪……就算不算上了年纪,体力跟十几岁的年轻人比起来还是有差的。让他休息一番也是应该的。
门窗紧闭的禧寿殿内隐隐传来奏乐之声,编钟咚咚作响,奏出优美悦耳的旋律。禧寿殿后方的走道边上有许多间小房,是供乐师、舞女休息更衣的地方。刘二丫和梁公公在尉迟公公的带领下,进入其中一间小房里。
房中有六名被皇帝派来伺候刘二丫洗澡、更衣、梳妆的太监。尉迟公公与梁公公守在一旁等着,刘二丫从小门里头出来时已经是酉时三刻。尉迟公公在门边站得快要睡着,心想这六名太监真是磨叽。当刘二丫一身华丽打扮出现在他眼前时,尉迟公公觉得太监磨叽得有道理。
暖色光芒下,刘二丫一身白色长袍高贵亮丽,长袍上虽无龙凤,却有一只以金丝线绣上的开屏孔雀。泼墨般的青丝高高束起,以一顶柳叶缠绕状的银色发冠扣上。刘二丫清丽的样貌实在是让手持胭脂的太监下不去手,好像刘二丫本来就应该清新自然,不需要靠妆粉胭脂修饰。
但这样会显得化妆太监很是无用,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无用,化妆太监只好在刘二丫雪白的额间画上一朵红花。红花娇艳亮丽,似一朵鲜红色的樱花盛开于眉间,刘二丫漂亮的脸在红花和华服的衬托下,清新脱俗,何似凡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