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煦看出她的心思,道:“怎么了?”
云嫤道:“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同凌兄说。”
叶煦默然片刻,道:“他当日托付我们,便是为了求一个真相,否则这个心结会一直在他的心里。你便将你的推断都告诉他罢,这才是在帮他。”
云嫤缓缓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烛台上的灯花轻轻地爆了一声。
时候是真的已经不早了。
叶煦顿了顿,慢慢起身,同她道:“我该走了。”
云嫤一怔,便也跟着起身。
是啊,他是该回去了。
若是他待久了,叫人察觉她房里多了个男子出来,可就不好了。
云嫤心道。
可为何,明明不见面的时候还好,见了面,他这么快要走,便又生出许多不舍来了。
便听叶煦又在嘱咐她:“你在此,一定要多加小心。将真相告诉凌兄以后,立刻回来,不要多留。”
“知道啦,知道啦!”云嫤心一横,推着他往门上去,道:“你何时变得这样啰嗦了?快走罢。”
叶煦到了门边,正要推门出去,忽又回头看她,欲言又止。
云嫤也突然不作声了。
叶煦一顿,便快步走了回来,低首,捏住她的下颌,抬起了她的脸。
云嫤心中一跳,立即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觉唇上一热,他已吻住了她。
这个吻,却不似先前,带着他的急迫与渴念。这一回,她能察觉到他克制下的万般温柔。
云嫤面上滚烫,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放任自己,也沉醉在了其中。
过了很久,叶煦才放开了她。
他紧紧地望着她,随后,又捧着她的脸,在她的唇瓣上轻轻啄了一下。
云嫤垂着眼帘,说不出话来,也不好意思看他。
好在,此时也无需多言什么。
叶煦冲她笑了一笑。
随后,他便推开门扉,踏入了月色之中。
云嫤依在门边,望着他离开。
等他走远了,她才回了房里,重又歇下了。
这回,她躺在榻上,再不如先前那样睡不着,很快便入睡了。
一夜好眠。
第106章 侯府(九) 给你一点教训
翌日一早, 云嫤便去寻了凌襟怀。
她去的时候,见樊嬷嬷也在。
想是怕凌襟怀还在难受,樊嬷嬷正低声劝慰他。
相比于昨日的失魂落魄, 悲苦难言, 今日,凌襟怀看起来, 平静了不少。
云嫤在开口前, 沉吟了一会,才对他道:“凌兄,奋勇侯夫人的事,我已有眉目。”
凌襟怀一怔,随即, 忙道:“还请告知!”
樊嬷嬷也在一旁着急起来, 道:“姑娘,我家夫人是不是被那毒妇害死的?”
“不。”云嫤道。
“不是?”樊嬷嬷听了, 愣住了。
云嫤对凌襟怀道:“凌兄, 先前,樊嬷嬷曾带我去看过那片芙蕖池,那座池畔, 四面空旷, 除了栽了几株树,别无遮挡。若是, 有人想要在池边做些手脚,使得夫人滑落到池里,是很难不被人发现的,夫人又岂会不知?”
“况且,若真是有人想害夫人, 随后赶到的老侯爷也不可能对此毫无察觉。所以,夫人应当是在那片池畔散步时,心神不宁之下,不小心跌落池中的。”
奋勇侯夫人本就为了凌襟怀的病情心力交瘁,又经了这一场落水的惊吓,尽管有老侯爷的悉心照料,她也还是郁郁而终。
老侯爷骤逢打击,这时想来应是有所怀疑的,便在暗中追查,终于得知了给长子下药的凶手。
云嫤见凌襟怀面色又变得十分苍白,想来心中必不好过,一时也很是不忍。
她思量了片刻,才又道:“凌兄,当年,老侯爷知道了姨娘在你汤药中下药的事之后,定是十分愤恨,但他除了将姨娘挪去了庄子上,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老侯爷明白,若是他在那时处置了已成为新夫人的姨娘,将来,世子承袭了爵位,当了家之后,必然会因此事,与他的长兄生出嫌隙来。老侯爷是为了凌兄打算,才将这恨忍下了。”
凌襟怀猛然闭目,泪洒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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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前的旧事终于查清,这桩上一辈人的恩怨情仇,实则是老侯爷他们三个人的悲剧。
到了如今,多年前的纠葛早已无处可寻,可凌襟怀在这侯府里,却是处处触景伤情。
此间事既已了,凌襟怀便打算立刻动身回医馆去。
这也是当日,他对叶煦的承诺,一定会将云嫤安全送回。
凌澈听说兄长要回去,极力挽留,可凌襟怀仍是拒绝了。
凌澈只好作罢。
他便命侯府的厨司制了一桌筵席,兄妹三人一同用了一顿膳。
席间,凌澈总觉得,凌襟怀的神色有哪里不对。
他虽极力自持,但眼底分明有些不同以往的东西。
似乎他从这一趟回府,便心事重重的。
凌澈不动声色,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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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日,凌襟怀便要动身回去了。
凌澈领着凌解语,来相送长兄。
凌襟怀先去了前头,凌澈便留在庭院里,亲自盯着仆从们将大公子要带走的箱笼陆续抬出府外。
凌解语也不情不愿地跟在一旁。
忽然,凌澈的眼角余光瞥见前方那一间厢房门前,有一个窈窕的身影一闪。
他再望过去的时候,那门前便已瞧不见人了。
想来,是有人躲到了那扇门后去了。
凌澈缓步行了过去,在那间厢房前站定,喝道:“出来!”
门后毫无动静。
凌澈拔高了声,道:“好大的胆子,叫你出来,是没听见吗?”
起先,仍是一片安静。
过了一会,门后的人才慢慢地走了出来。
是她!
那日见到的那个侍女!
云嫤怎么也没有料到,就在他们即将要离开侯府的这一日,还能在这里叫凌澈给撞上。
她已是格外小心,连自己随身的物件都是托了樊嬷嬷带上府外的马车,只等着凌氏兄妹离开,自己再出去。
怎知,还是被凌澈发现了。
一被他阴冷的目光缠上,她便感到不适。
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凌澈的目光一刻不离她。
他越看,便越觉得像。
即便两人的长相丝毫不同,但他就是觉得,面前的人太像云嫤。
以至于,他几乎要怀疑,这个现如今在他府上的小小侍女,便是长公主。
也是他一直隐藏在心底的人。
他沉声道:“你过来。”
早在广宴阁那一回,被凌澈莫名其妙地拦下,云嫤便总觉他不怀好意,如今更是本能地觉出危险来。
她非但没有过去,反倒后退了几步。
凌澈冷笑了一声,往前行去,一步一步逼近了她。
云嫤不停地往四处张望。
怎么凌襟怀还不回来?
此时,凌澈已来到她的身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云嫤心中顿时怒极。
罢了,反正凌襟怀拜托她的事已经查清,今日拼着被识破,也要好好教训此人。
“……兄、兄长?”
正在这个时候,云嫤却听到了凌解语的声音。
她往旁一看,果然是凌解语带着连翘过来了。
方才,凌解语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便也走过来瞧瞧,却不想,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她惊疑地望着凌澈抓着云嫤不放,道:“兄长,你这是……在做什么?”
凌澈不防她突然出现,一时分心,被那“侍女”用力一挣,便挣脱了。
随即,云嫤灵机一动,便往凌解语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这些时日,凌解语一直让连翘盯着云嫤的动静,却一无所获。
此时,却见那一直都逮不到错处的“侍女”竟自投罗网,朝她走来,不由一怔。
云嫤一到她的跟前,便对她道:“是三姑娘来了。”
凌解语又是一怔,朝她身后的凌澈望了一眼。
她想了想,便对那“侍女”道:“你来做什么?”
云嫤便道:“我今日便要随大公子回去了,特来与三姑娘辞行。”
凌解语听了,当然明白她是在胡说。
这女子甚是狡黠,一向躲着她这个小姐还来不及,怎会主动前来同她辞行?
不过,她有句话说得对,今日她便要跟着长兄回去了,往后,哪还有机会磋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