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那边,来给无奇做衣裳的裁缝师傅也说起了这宗来安城的骇异之事。
当然,裁缝怕吓到了老太太,所以没说的很仔细,只说是已经八月里了,竟然还有蛇虫主动攻击人,实在是奇事一桩。
彭老夫人道:“果然稀奇的很,一条蛇也罢了,怎么竟还那么多呢?”
无奇看向身边的春日。
她向着自己微微一笑,笑容镇定自若。
无奇清楚一定是春日做了安排。
她并不想听个中的细节,因为知道一定非常的可怕。
但是在她心里却隐隐觉着:不管是用什么可怕而恐怖的手段,都不过分。
她本来不是个酷刑的支持者,总觉着有点不太人道。
但是对于像是连自己的亲生子女都不放过的那种说畜生都侮辱了畜生的东西,就算是车裂,凌迟、再残忍的刑罚,都一点也不过分!
只是……一想到负责动手的这些人,是瑞王殿下所属的,心里忍不住有点毛毛的。
那位殿下,到底还有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呢。
一想到瑞王,心里跟着跳了跳,无奇瞥向春日,想问问她瑞王现在怎么样了。
不料心里想到什么,偏又来什么,只听裁缝师傅道:“对了,您老人家听说京城内发生的那宗奇闻没有?”
第133章 两心
无奇听到裁缝娘子这般说, 忙将眼看了过去。
正彭老夫人问道:“京城?”她看了眼无奇,见她怔怔地望着裁缝,便道:“是什么奇闻?”
裁缝娘子笑道:“您老人家果然还不知道?我有个相识的丝绸商人, 从京内过来, 跟我说起……说是什么京城内有位王爷出事了。”
无奇本来还平静地听着,听到“出事”, 眼睛便蓦地睁大了几分:“出什么事了?”
裁缝娘子忙道:“说是京内的那位跟太子很好的王爷, 犯了个大错,惹得皇上龙颜大怒,要杀他的头呢!”
“什么?杀头?”无奇跳了起来,却又忙看向春日。
春日唇动了动,却又低下头去。
无奇正要去问她是真是假, 却是彭老夫人最坐得住, 因笑道:“你这孩子,这么着急做什么?叫我看, 这话未必是真的, 多半是以讹传讹罢了。自古以来,若是要处置皇室的人,多了去的法子, 但要讲到杀头, 除非是谋逆之罪,其他的都罢了。”
说了这句, 彭老夫人看向裁缝:“这王爷可是犯了谋逆?”
裁缝娘子笑道:“这倒没有,据说是什么,私自的启用了一个女子当官,这成什么体统?所以满朝文武都在叫嚷呢。”
无奇不敢吱声,两只眼睛却跟螃蟹似的一会儿看看老夫人, 一会儿看看裁缝,一会又看向春日。
彭老夫人却并不十分惊讶,只道:“原来是这种事,这个啊,皇帝只怕是做给别人看的,自己的儿子犯错了,打两棍子给外人看看出气,也就过得去了,哪里就论到杀头了。”
裁缝道:“我也是听他们说的,到底如何也不知道呢。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堂堂的王爷,竟然会让一个女子为官,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彭老夫人却摇摇头道:“你说的这位,应该是京城内的瑞王殿下,我也是听说过,这位殿下最是聪明能干,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他既然肯用那女子,只怕那女子自然有能用的过人之处。”
裁缝娘子想了想,也笑道:“您老人家说的倒也对……别管是女子男子,横竖只要是好官就行了。”
无奇听到这里,心里略好过了一点。
彭老夫人却道:“皇家的事到底跟咱们这些人不相干,也不必理会,倒是快快给我这小外孙女儿看看身量,她也是打京城来的,我要尽心给她做两套好衣裳,料子不用说要最好的,你可也要拿出你的看家本事来,别叫她笑话咱们这儿的衣裳不好。”
裁缝娘子忙陪笑说:“老太太放心,这是当然的了。虽然咱们这儿比不上京城的手艺,但也绝不会丢人。”
她是极有经验的,并不需要亲自地近身给人丈量,只上下打量了会儿,便确认了各色尺寸,默然记在心里。
无奇却又问:“嬷嬷,京城内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
裁缝娘子想了想,说道:“并没有听说还有别的大事。”
无奇便不做声了,只是瞧着春日。春日见状便要悄悄地先退出去。谁知彭老夫人一眼看见她,便道:“小春也等等,让娘子给你看看,也做两套穿着。”
春日没想到自己也有份,猛地愣在当场,顷刻才道:“老太太,这、这不必了吧。”
彭老夫人笑道:“当然需要,改天平平穿了女装,难道你不换回来?叫人看见一个男子整天跟在她身旁成何体统。”
春日居然红了脸:“是。就听您的。”
无奇见状拍手道:“咦,哥哥一定会后悔。”
彭老夫人问:“你这孩子没头没脑的,三江又后悔什么?”
无奇笑看着春日:“姐姐穿女装,他竟看不着……又叫我抢先了。”
春日脸上带着红悄然瞪了她一眼。
裁缝娘子给春日量过了后,两个人先行退了出去。裁缝娘子便笑道:“老太太真好福气,这外孙女儿的相貌,看着跟旧日姑娘差不多,若是认真打扮起来,只怕比姑娘还好看呢。”
彭老夫人笑道:“嗯,我这小外孙女儿样貌长得好还在其次,她的好处可不在相貌好坏上,而且女孩子,只要平头正脸的就行了,要是生得太过绝色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裁缝娘子是跟阮家来往几十年的,跟老太太也很熟稔,闻言便笑道:“瞧您说的,这也得是您才敢说,毕竟姑娘跟外孙女儿都生得好,这要是别人家里,恨不得生出个西施、貂蝉呢。”
彭老夫人大笑起来。
且说无奇跟春日来到外间,无奇便忙问她:“王爷怎么样了你知不知情?”
春日往后,在栏杆上靠住了:“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无奇道:“这还用问,你听听那些传言,什么杀头之类,何其可怕?我当然是担心。”
春日问:“有多担心?”
无奇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话?我担心就罢了,怎么还要这么问?”
春日瞅着她:“你要是跟那些不知情的人似的有口无心随便问问,那我可以告诉你,就像是老太太说的,王爷确实并没有性命之忧,你不用忧虑。”
无奇觉着这说法有些怪:“我、我当然不是那些不知情有口无心的人了,我知道王爷是因为我开罪了皇上,是真担心他。”
春日问道:“既然这样,那你觉着王爷对你怎么样?”
无奇怔了怔:“王爷对我自然是很好。”
“有多好?”
“呃……”无奇抓抓耳朵,不知该怎么回答:“姐姐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不也是知道的嘛。”
“我当然知道,只是怕你不知道。”
“你、你怎么像是跟我打哑谜呢?”
春日看了看无奇:“我不是跟你打哑谜,我只是不想你自欺欺人。我知道我若问下去,你无非是要跟我说,你感激王爷,怕他出事对吗?”
对上她凝视的眸子,无奇咽了口唾沫:“呃,是、是啊。”
春日道:“但王爷要的不是你的感激。这个你难道不知道?”
无奇张了张嘴,忽然有点不安地往旁边走开了几步。
栏杆外有树丛秋菊,有紫色浓稠的,也有红色如血的,有的已经开放,有的含苞欲放,还有的只是很小的一点花骨朵,饱满地挺立在枝头。
无奇打量着花丛,心头一乱。
她不想说这个话题。
其实无奇知道。
瑞王对她,可谓用心良苦。
瑞王跟蔡流风不同,蔡流风的好是一如既往的,就如同和风细雨,默默不惊,所以无奇并没有跳脱出去体察到蔡流风的别有用心。
但瑞王的好是突如其来的,就像是晴天之中突然雷霆暴雨。
她没有办法不去留意。
若说以前还可以蒙混过去,并不多想,但从瑞王假扮明朗到了她身边,就不对了。
尤其在无奇窥破他的身份之后,他那种种的殷勤小意,不拘一格的纵容宠惯,言语举止之中时而流露出来的欢喜……简直令人骇然惊心。
等到在断龙崖上他为了郝四方不惜性命,她已经……
满心震撼,震撼到无话可说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