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荫廷侯胆战心惊的时候,那声音又飘到了耳畔,他沉沉地说道:“你、也有今天,”
说话间,他将荫廷侯口中塞着之物拉了出来。
荫廷侯觉着嘴巴都麻木了,舌头先前给堵住,又干又涩,过了会儿才恢复了几分:“你、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你猜呢,侯爷,”那人很慢地说:“可惜啊,今天那个小崽子居然给救了出来。”
黑布下荫廷侯的眼睛蓦地睁大:“是你?真的是你?你到底是谁?”
“你当然不知道我是谁。”那人的声音透着讥诮,“不过,等你死之前,我一定会告诉你这个答案的。”
荫廷侯蓦地闭嘴:死?他要杀了自己!
“害怕了?”冷笑声。
有点沁凉的东西贴在脸颊上,带着一点天生的锋锐,这是……铁器!
荫廷侯想到丢了脑袋的管家,想到惨死的老夫人,以及给埋在棺材里的锦儿,浑身发抖。
匕首沿着他的脸颊往下挪动,在他的颈间停了停。
荫廷侯本能地想后退,对方道:“别动,侯爷,我怕我不小心失手杀了你,那可就太可惜了。”
可惜?难道他不会杀自己?
荫廷侯意识到什么,他呼吸急促地喘了两口,突然大声叫道:“来人,来人啊救命……”
才叫了一声,手腕给人握住,荫廷侯本能地用力挺身一撞,倒是有些效果,那人差点给他撞倒。
愤怒之下,那人起身,挥拳打在荫廷侯的脸上,又趁着荫廷侯倒地的时候再度踩上一脚。
荫廷侯侧卧在地上,像是待宰的羔羊,感觉那人逼近握住他的手,将他的右手摁在地上。
荫廷侯不知他要做什么:“你、你……”
还未问出口,那人手起刀落。
太快了,荫廷侯起初没觉着疼。
过了片刻才醒悟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撕心裂肺地惨叫了起来。
十指连心,剧烈地疼痛迅速地蔓延开来,最终疼的他的牙关都在哆嗦,四肢百骸的汗毛都像是根根倒竖。
因为眼睛给蒙着,痛苦的感觉越发鲜明。
荫廷侯的嗓子已经沙哑,他垂死地惨叫跟嘶吼着,却无计可施,无能为力。
绝望中他只能哆嗦着愤怒又恐惧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
但是面前的人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有点冷酷地看着荫廷侯痛苦的抽搐,他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这才是刚刚开始呢,侯爷,你急什么,让我想想,下次该切什么。”
无法忍受的疼,还有极深的恐惧,荫廷侯晕了过去。
林森比春日先一步返回。
他风尘仆仆的,两鬓的发丝都往后捎着,竟像是赶了很长的路。
的确他赶了很长的路,因为他回了一趟京城。
无奇请柯其淳在门口看着,提防隔墙有耳,便拉了林森到里间。
柯其淳不想去偷听,但耳朵自己抖了抖,隐隐约约听无奇问道:“怎么样了?”
林森喘了口气,忽然“咕嘟咕嘟”,是把桌上的茶猛喝了一气,才说道:“查到了,你说的……”
他正要说下去,猛然间就没了声音。
柯其淳有些诧异。
无奇要保密,他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让他在门口看着。
但是看这个架势,怎么好像对他也要保密似的?
毕竟他们两个本来就是低低的说话,如今猛然停下,自然是换了一种方式交流,或者更躲到里间去了,他们还要提防谁?难道是自己?
柯其淳皱眉摇了摇头,就算是真的如此,他也不会生气,毕竟在他看来,无奇那么聪明,她这么做,当然有她的道理。
何况自己在门外本就不该“偷听”,就算不是刻意的偷听,也非正途,倒也罢了。
无奇跟林森在内嘀咕了两刻钟,才总算说完了。
这边才告一段落,春日也回来了。
她见柯其淳站在门口大马金刀犹如门神,不由一笑。
走到里间才发现林森已经回来了。
无奇见了她,便又将她拉到里间去:“那人怎么样?”
春日道:“你特别的嘱咐我小心行事,所以我费了点功夫,又不敢在那人面前露了马脚,是以回来迟了。”
“这个不打紧,重要的是一定不能让他发现有人跟踪着,也正是因为这个我才叫你去的。”无奇低声道。
清吏司虽然来了几个人,但武功最高的自然是柯其淳跟春日,而论起办事机警,自然首推春日。
春日知道自己被“委以重任”,一时笑面如花,便悄悄地说:“我早上出去,找到他家里,他倒是在家,而且行动也没什么破绽,吃了饭,就去了衙门,我跟了半天,他始终在知府衙门里,并未走开。对了……他家里我趁机转了转,没有别的可疑东西。”
春日怕无奇担心自己,便叫两个清吏司的差官接替自己,她便回来报信了。
无奇忙问:“那两人可以吗?”
春日说:“我没叫他们近身跟着,只让他们在府衙之外远远地,一旦那人出来,他们便会过来报信。”
“这还使得,”无奇琢磨片刻,喃喃道:“他一定把荫廷侯放在一个隐秘之处,所以不怕被人发现……到底是哪里呢。”
春日道:“可以叫底下的人暗中查访。”
“只怕打草惊蛇。”
春日想了想:“你要认定了是他,索性抓起来,严刑逼供,不愁他不招!”
无奇思忖了会儿:“我只是想一击必中,而且我觉着这个人未必怕刑讯,真到走投无路,恐怕他宁肯选择跟荫廷侯同归于尽。”
春日听到这里便问:“我倒是好奇了,他跟荫廷侯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无奇便把那小妾筝儿告诉的故事,跟春日说了。
春日听后诧异,眉头紧锁,半天才道:“这么说难道他就是那个孩子吗?”
“多半就是了。”
春日忽然生气道:“要真的是这样,哼……那这荫廷侯也不是个好东西,干脆不救他也罢!”
她说了这句后,又有些焦躁:“不过,他自管报仇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杀了苗可镌呢。”
无奇道:“这就是我让小林子回京的原因。”
说到这里,无奇的目光投向门外:“说起来……也许有一个法子。”
心头飞快转动,无奇靠近春日耳畔,如此这般地吩咐了几句。
春日很诧异:“真的要这么做?可以吗?”
“试试看,若是还不行,那就只能立刻先行捉人了。”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自侯府门口驶过。
车中有一道狼狈身影跳了下地。
侯府的门房众人一看那人打扮,惊呼道:“侯爷?侯爷回来了?!”
大家齐涌上前。
很快地,消息传到了内宅,黄夫人又听说荫廷侯身负重伤,急忙命人准备软轿把他抬进来。
无奇等人也都闻讯而至,却见两个小厮抬着软轿,荫廷侯委顿在轿子里,衣衫不整鬓发散乱,略低着头脸上还带着血迹。
黄夫人带着众人赶紧迎上前去,一时之间“侯爷”之声不绝于耳。
林森在旁说道:“这荫廷侯倒是很命大的。”
他仿佛遗憾黄夫人没有成为美艳的寡妇。
春日却冷笑道:“是啊,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无奇咳嗽了声,回头对柯其淳道:“柯大哥,劳烦你先回衙门知会杨知府,说是荫廷侯已经回府了。”
柯其淳并不在意她为什么要叫自己去,只是应允了声,转身大步往外。
出了侯府,柯其淳骑马直奔知府衙门,入内禀告知府大人这个消息。
从知府的正堂退出,才出月门,就见有个人站在原地,好像在出神。
柯其淳一看,便先招呼道:“子岩!”
胡子岩抬头看见他,便也一笑:“柯大哥!”
柯其淳走到跟前:“你在这儿做什么?”
胡子岩道:“先前有份公文,已经递上去了,柯大哥呢?”
柯其淳道:“哦,我是回来传信的,那个荫廷侯命大,之前已经回到侯府了。”
“这怎么可能?”胡子岩的脸色微变,却又忙道:“真的吗?是的话就太好了。”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所见,”柯其淳并未听出别的,只自顾自皱皱眉:“好的话就未必。”
“柯大哥、为什么这么说?”胡子岩勉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