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季秋抬眼,欲言又止。
陆允没注意单季秋因他的话语而不慎流露出那耐人寻味的神色。
他的大手在她背上拍着,自顾自地说着:“小时候也不知道谁一口一个阿允哥哥的喊,怎么现在不喊了呢?”
单季秋:“……”
陆允继续摆出了一副教育人的姿态:“这一日为哥,终生为哥。你不能有事阿允哥哥,没事就陆老二了,会显得你这个人吧特别的虚伪凉薄还毒舌。”
“说完了?”单季秋拍开陆允搁她后背的手,面色和嗓子恢复了正常。
“差不多吧!”
“你家有耗子药没?”
“没有。”陆允一边喝着汤一边随口一问,“怎么的?”
“哦,也没什么。”
单季秋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来,字句从齿缝中漏了出来,语气却听不出什么情绪:“我看见一只会说人话的大耗子,我想毒死他。”
陆允:“……”
碗里的鸡汤好像瞬间不香了。
“想吵架了?”
“奉陪。”
“……”
……
翌日,单季秋起床趿拉着拖鞋去厕所洗漱,听到厨房里炒菜的声音,便绕了过去。
狭窄的厨房里,少年单手随意地把着锅柄,另一只手拎着锅铲在锅里捯饬着,手法娴熟。
他个子高过油烟机很多,人往那儿一杵,显得本就不大的厨房更为逼仄。
脑海里划过昨晚,她情绪不佳,他口无遮拦,最终闹了个不欢而散。
别说,睡的还真好,一觉到天亮。
就是要先开口跟他说话,办不到。
十多岁的少女似乎都有自己别扭的小倔强,矫情的不讲理,对谁都适用。
单季秋抿了抿唇,便转身走了。人趿着拖鞋刚走到客厅,就正巧碰到提着酱油刚进门的沈素约。
“外婆。”单季秋走过去接她手里的酱油瓶。
沈素约一边换鞋一边念叨她:“过两天就开学了,还能睡到日上三竿。你看看人家小允一大早过来抢活干,你呢大小姐。”
单季秋朝沈素约笑笑,故意提高了嗓门:“那不是吃人的嘴短,得做事。”
厨房里清晰听到这话的人嘴角微微地弯起了一抹弧度,有条不紊地关火起锅。
沈素约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单季秋的手臂,觑她一眼:“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去洗漱。”
“哦。”
单季秋洗漱完,扎着头发绕过餐桌,扎好最后一圈,伸手拉开椅子落座。
沈素约打开话匣:“今年你俩因为在路上救人错过了初赛,所以就只剩这一次机会了,马虎不得。”
单季秋道:“一次足够了。”
沈素约看向陆允:“集训的内容你觉得如何?”
陆允说:“有的还是有用。”
“……”
这就样,一老两小边吃边聊起了比赛上的事。
沈素约是老教师,教数学的。带过的骄傲也不少。从教生涯为了让孩子们不悔青春,不负韶华,矜矜业业的奉献。
人朴实又通透,哪怕没享过什么大福,也活的明白,总能笑对生活。
眼下,跟面前这俩孩子聊起数竞的事,矍铄的眼眸中逐渐浮现出了久违的光芒。
或许,这就是一生热爱吧。
吃过午饭,单季秋帮着沈素约洗碗。
“外婆您心可真大,昨晚也不等我回来,直接睡了。”单季秋语带抱怨。
沈素约瞧了眼单季秋,继续清洗碗碟的洗洁精:“你下飞机不是给我打电话说夏夏的爸爸送你们回来,那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也是。”单季秋将擦干净的碗放到一边,埋着头,又蓦地想到了昨晚。
“想什么呢?”沈素约问。
单季秋也没打算隐瞒昨晚机场的事:“就,昨晚在锦南机场,我看到单兆斌了。”
她顿了一顿:“还有他老婆和儿子。”
沈素约手里的活并没有因为单季秋的话而有一丝一毫的停顿,说话语调也毫无变化:“他跟你打照面了?”
单季秋摇头:“没有。”
沈素约又问:“有什么感觉?”
其实不去想真谈不上有什么感觉。
只不过,那一刻看着那一家人幸福的模样莫名唏嘘和碍眼,说一点儿都不在乎那是假的。
“也没什么感觉,就看到他们一家人挺幸福的呗。”单季秋哂笑道。
沈素约:“那你这副表情?”
单季秋收起情绪:“没想会见到他,有点儿突然而已。”
沈素约拧开水龙头,伴着淅沥水声轻言淡语道:“父母是没得选的,这是作为孩子的宿命。过去没得选,但未来是你自己的,你可以改变。人这一辈子啊,谁不是哭着来到世界上的?谁都不容易,谁也不会永远活在过去。等你彻底学会了放下,明白了人生的意义,你就能看到不一样的天地。”
单季秋点了点头,蓦地抱住沈素约:“反正我有全世界最好的外婆,上天对我也不算差。您啊一定长命百岁,等着我长大,然后就好好享我的清福吧!”
沈素约笑了笑,拍单季秋的手:“去,别搁我这儿闹,你阿允哥哥不是说带你买东西吗?”
“我跟他能买什么东西?”
“吵架了?”
“……”
“我一看你俩互不搭理就知道。”
“是他嘴太欠。”
“人小允也够能让着你的了,别耍小孩子脾气。”
“我哪有?”
“没有就跟人玩儿去,别在我这儿杵着。”沈素约斜她一眼。
“……”
单季秋被赶出厨房,看着坐靠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陆允。大喇喇的支着两条腿横亘在沙发与茶几之间,腿长的有点儿无处安放。
午后的阳光炽烈灿烂,刚好推开阳台的窗户,抚摸在他的头顶。给那蓬松的乌发镀上了一层金光,熠熠生辉。
她记得《醒世恒言》里有一句: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
但一看到这个人,似乎觉得这话其实也不那么绝对。
他是一个没什么骨头的人,偏偏却有本事叫人一眼就能品到他极佳的骨相。
陆允一转头就对上了单季秋的视线,打量了一下她的居家造型,又不甚在意的把目光重新放回到电视里去。
单季秋不用看,光听电视里的声音也知道是容嬷嬷在扎紫薇。
“打算穿这身出去?”陆允换了台。
单季秋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瞧着他:“干嘛跟外婆说带我买东西,买什么?”
陆允漫不经心地摁着遥控板按键,淡淡瞅她一眼,又将眼睛钻进电视屏幕里,嘴上却道:“不是想毒死我么,带你买毒药去。”
单季秋一听,转身快步就往卧室方向走去,嘴角却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哦,来求和的。
陆允望着单季秋迫切转身,急不可耐进屋的背影,太阳穴不受控制地“突突”跳了两下。
这臭丫头,还真打算毒死他?
第4章 年少 我那是撒娇?
开学这天,烈焰炙阳席卷的整个八月,却在这一天阴了天。
可能是为了渲染一下已经开学或是即将开学的万千学子不愿面对的心吧,天气有些悲戚和低沉。
整个高二在南楼,文理加艺体班共28个班。加上这一届尖子生占比较大,光理科实验班就三个,直接安在一二三班。
理科实验一班在七中向来被默认为是实验班里的火箭班。虽然从来不明说是火箭班,但是分班考年级前五十都在这个班,就很一目了然了。
单季秋,陆允和谭俊浩都在一班,周安在五班,而偏科小姐余可夏凭借她优异的文科成绩,进了文科实验班。
高一还没开学,高三早已在无声的硝烟中拉响了战斗的序幕。全校最热闹的只能是南楼的高二年级。
透过每一层楼的各班窗户看去,普班的情况基本上都大差不差。
补作业的。三个一堆五个一群吹牛打屁抄暑期作业的。男生扯女生头发,被女生满教室追着打的。还有睡了一整个暑假还没睡够继续补觉的。
当然,也有爱学习捂着耳朵开始背书的……
不多时,普班各班班主任立在教室前门。双手自然交叉横在胸前或背后,蹙着眉头,板着脸,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着大同小异的话:“整层楼就你们最闹,咱们学校是容不下你们了还是怎么着,要翻天了还是要上天了?你们啊,即将成为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