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雀也板着脸,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只怕她还世的消息传开之后,又会遭到之前那样的纷扰,你不觉得现在的世道和当年,越来越相似吗?”
“你是说——”七庚回忆着在书里看到的关于元女的事迹,沉吟起来。“如果所有圣器再次出世,仙门的人未能在它们为祸之前就一一集齐,最后灭世大劫来临之际,还是会和上次一样献祭腓——献祭元女去平息劫难?”
老朱雀不说话了,基本表示默认。
七庚怒极反笑。
唯有在旁听了许久的胥秋,不明所以地小声打断二人问道:“太子殿下,朱若,你们能说的详细些吗?是什么书里,记下了我家元女的天命?”
有过生死交情,老朱雀对胥秋亲近了不少,见她问,便一五一十将书里内容说了个大概。
现在差不多可以确定,《遗·问》里记载的事情,是发生在混元乱世之间。
书中提到过,当时除了又一钟、乾坤鼎和万世碑等流传于世的神器,还有渡魂铃和长归锁这两样下落不明的神器。
渡魂铃应该就是腓腓手中戴的那个串着细小铃铛的银链,长归锁七庚以前闻所未闻,想来之后也会出现。
也不知道创世神是什么样的古怪脾气,经他手做出的神器,都能用来灭世。有心人拿到其中任一件便足以震慑四方,何况许多件分散在各处,可想而知当时六界八荒乱成什么样。
又一钟甚至不需要有缘人催动,只要一问世,便自动向外输送灵息,让人发狂,当初荼毒了八荒非常久,久到上几辈的仙都觉得没了未来,毕竟也不知道“丧钟”什么时候从哪里就冒出来了,得及时享乐才对得起自己。
那会儿的魔都在兢兢业业互相厮杀,争夺地盘;妖因为信息不对等,只知道傻傻修炼,还以为成仙是妖生从良上岸的唯一正途;眼见又一钟等神器无人能敌,魂飞魄散可能性远大于活着,更不提成神无望,仙人们便日日醉生梦死,放浪形骸起来,干了非常多的荒唐事情,后世仙史中称其为“垮掉的一代”。
他们也是最没想象力的几代仙之一,能做到的最叛逆的事,就是去人间界找露水情缘日抛——天上一日,小千世界里就不好说了,看个人喜欢,想慢一点的,去十年份换算比例的,想快一点的,去三个月份的。
玩够了之后,大部分都觉得情爱无聊,最后转修了佛道,去灵山附近定居的仙比比皆是。
那段时间,若不是前有释迦渡劫未归,后有又一钟到处惹事,可以说是灵山最为风光的一段时间,只可惜这时间没持续多久。
瞻祝三千年一次的收徒典中,神君一眼挑中了一个天赋极高的弟子,这弟子天生就不怕又一钟,虽然也会被干扰,但只要这弟子在的地方,又一钟便不能伤害其他人。
凭着这能力,这名弟子跟着神君一边修行,一边到处削弱又一钟□□的力量,两师徒就这样在八荒和小世界往来了数百年,终于将又一钟镇压,准备炼化拔除时候,自己跟自己玩了挺长时间的魔教,终于明白过来,仙界之所以长时间没来找他们麻烦,无非是因为自己遇到了麻烦。
这正是上苍给他们魔界扬眉吐气的好机会。
魔界一向一致对外,几个魔尊一合计,联手就偷袭了瞻祝。
那一战,瞻祝乃至整个仙门都损失惨重,整日醉生梦死耽于逃避、只知在人间世玩弄凡人的仙门,没几个被魔界看在眼里,而洹非尚在八荒最偏远的月弯腹地,根本不知道这一切。
魔界最终也未占到什么便宜——洹非同弟子炼化完又一钟之后才发现了瞻祝师门的求救仙讯,然而为时已晚,他们回到瞻祝山门前,只看到了尸横遍野,整个虚海都泛着浅浅的血红色。
洹非神君当即一人对抗百万魔军,不仅将所有魔尊都赶回了魔界,还屠了魔界当时的都城九瑯,天道认为他杀孽过重,降下因果刑罚,将他困在幽谷,日日降下能够挫骨削筋的无尽紫雷劫。
神君在幽谷逗留了数年之久,无法兼顾炼化八荒中其他作乱的神器,他的徒弟也不知所踪,六界实在不堪其扰,等到神君从幽谷出来,大家才发现他那个弟子也跟着从幽谷出来了。
不知为什么,神君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个弟子逐出了瞻祝,弟子没有办法,便只好另觅洞府,后来渐渐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厉害了,而神君,则日复一日继续之前的工作,带了新的弟子,辗转各地,拯救苍生。
无数丧生动乱中的怨气和对暴虐神器、无为天道的恨意,因为无能为力和偏执,莫名转嫁到了那个弟子身上。
流言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从何处传起来——若不是神君的弟子跟着他消失,他们也不至于数年溺于困苦中;若神君的弟子负责些,早点将那些神器都收了,他们又何至于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其实神君弟子就是不愿意救他们,所以才故意消失,根本未曾帮神君受劫;其实神君弟子是真正的天魔,否则怎么会不怕幽谷中的万世碑……这么荒谬的事情,任何有理智有常识的修仙者都不会信,然而那时,纷乱世道里,他们不仅信了这连源头都说不清的无稽之谈,还将这些传去人间界,使众生的恨意和怨气终于有了发泄的靶子——神君高高在上,无人能敌,怎么可能会被困在幽谷,说不定,不,肯定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施了计将他困在其中,才导致生灵涂炭数年无人能扛起兴亡重责。
“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胥秋听完,不住地喊,早已泪流满面。
怪不得元女最后会落得献祭于天道的凄惨下场,她死的时候,还在念着众生的安危,可她是否知道,众生,早就背弃了她?
第28章 早看早超生
胥秋情绪激动,老朱雀和七庚面面相觑,也不好说什么,便任凭她发泄一会儿,最终还是溧阳不耐道:“别哭了,你家元女都已经死过一次的神了,还在乎别人怎么写她?”
“……可是、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他们真当创世神亲造的神器是那么好练化的么,便是神君,没了我家元女的特殊体质,也无法彻底炼化任何神器,只能强行封印镇压。”胥秋抹了抹泪,语气悲凉且夹着恨意:“而我家元女,是以活生生的灵肉为引,灵息供养,才能彻底炼化。神君被困幽谷时,我家元女心急如焚赶去帮他,希望他能早日从天道刑罚中脱身,继续拯救万民于水火——他一人生受那些紫雷劫,纵是上古遗神,也被伤的皮开肉绽,日复一日,终究神格不稳,有陨落危险,我家元女便瞒着他,在他附近造了一处阵法,日日为他挡去一半,就这样自损神格,待到刑罚结束时,元女已经无法再承受用灵肉做引的耗损——”
七庚忽然心神一动,抬手止住了胥秋的话,睨了一眼被溧阳踏毁的大半洞壁道:“若腓腓先回了碧桃宫,却没见到我们,难免误会,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溧阳,你带着胥秋先行,我随后就到。”
溧阳听到这,抖了抖肩,展开巨幅翅膀,陡然升空。
“为什么不听完?”老朱雀眯眼望着胥秋和溧阳的身影倏忽消失在空中,摸了摸自己背上骨折了的翅膀,满是艳羡。
七庚摇摇头,垂下眼睑,神情晦暗难明道:“听不下去。”
他没说全部实话——听不下去固然是一方面原因,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师父五方老祖已密音告诉他,神君出了关,正在来这里的路上,叫他务必要稳住局面,等神君到了再做打算。
七庚并没有回话。
老朱雀见他心事重重,十分狐疑,故意笑道:“这有什么听不下去的,往日里有八卦时咱们听得多可乐。怎么,这猫子的八卦如此精彩,你反倒圣母起来了?”
七庚凉凉地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反问:“你枯守咲弭境上万年,就为了等红豆夫人,还不惜入魔,若今日有人同你说红豆夫人这万年来神魂无依,屡遭陷害危险,你还会觉得猎奇可乐?”
“好小子,腓腓能和红豆比?你——你该不会是——”
七庚看着他,既没点头肯定,也没有反驳,只是眼神颇坚定。
他那种在意的样子令老朱雀警惕起来,敛容严肃道:“这会儿什么时辰你就开始做梦了?那猫子之前傻乎乎的,现在厉害极了,我看你过去现在都没有一点机会。而且——《遗·问》那玩意儿记录的太官腔,老子好心跟你说吧,典雍宫还有本更细致的,说的全是她的情史,不说她的那些情债对象是不是还活着,啧啧,一看你条件不够格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