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下是小笨蛋。”
原嘉逸贴着趴下的耳朵低声骂它。
“嗷呜……”
趴下伸出舌头使劲舔了一口原嘉逸的脸。
骂吧骂吧,只要你高兴。
“糯米也是。”
原嘉逸笑了一声,揉揉它的脸。
“嗷呜……”
趴下腾地一下坐起身来,哒哒哒地跑到熟睡着的糯米面前,俯身叼住它的后颈,拖着它一路走回到原嘉逸身边,轻手轻脚地再次窝坐在原嘉逸怀里。
糯米生气地拍了趴下一巴掌,蹦到原嘉逸的肩颈上,打着哈欠想要继续睡。
原嘉逸环住趴下宽厚的背,把脸藏进了它蓬松的毛发里,哑着嗓子呜咽起来。
“我舍不得……”
他哭得声音不大,极力压制着内心的苦痛。
趴下和糯米都不会说话,只能瞪着两双懵懂的眼睛轻舔原嘉逸的脸和掌心,以此来作为陪伴。
哭到脸上都有点失去知觉,原嘉逸才在两个崽子咕咕直叫的肠鸣声里回过神,他有些抱歉地摸摸它们的头,扶着鞋柜从地上站起身来。
“都怪我,忘了让你们吃饭。”
坐久了的腿冰凉发麻,他刚走了一步就差点跪在地上,扶住墙才不至于摔倒。
原嘉逸恨透了自己这副没用的样子。
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产生过依赖,他和原淼之间,更多的,是他照顾她。
被盛江河在脚踝上锁着铁链禁锢到昏暗的小房间里时,他没有哭,他知道越哭越求饶,便会被打得越惨。
原淼也就会更倒霉。
原嘉逸到现在还记得有一次原淼刚静脉注射完致幻速度极快的冰|毒,果然没多久她就开始神经错乱,胡言乱语,甚至蹲在墙角捂着脑袋,恐惧畏缩地放声痛哭。
可又过了一会儿,她就站起身,狞笑着朝他缓慢地走来,拿着他在学校做手工的小刀,笑着对他说,“嘉嘉,把手给妈妈,妈妈想让你帮个忙。”
天真的小原嘉逸一直相信妈妈的话,虽然看到原淼这样,他也很害怕,但出于对妈妈的爱和信任,他还是伸出了糯白的小手递给了她。
原淼拿出一个瓶子,一个很不干净的饮料瓶,放在了一边。
那把帮着小原嘉逸做出了无数色彩缤纷的小房子的美工刀,就在他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地划破了他的掌心。
“妈妈……疼……”
小小的原嘉逸皱着鼻子哭了起来,可又不敢哭得大声。
他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那时候他大概六岁,有很多事都不明白,以为所有的小朋友都需要有这样痛苦的过程,才能长大。
他以为这就是老师给他们讲过的磨砺。
在原淼还没有变得精神失常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很多人来家里,先是拿着细细长长的针尖扎一下他的手指,然后过了几个小时,又会将正在认真写作业的他带出来,绑在床上,撸起袖子,用比之前更长更粗的针管刺进他肘弯的血管里。
很疼,很晕,很想吐,但是小原嘉逸不敢哭,也不敢吭声。
因为妈妈看到他哭,就也会撕心裂肺地哭着跪在一个男人的脚边,求他不要这样做。
小原嘉逸舍不得妈妈哭,所以他总是乖乖地听给他抽血的人的话,可无论他怎么乖,妈妈仍旧每次都会跪在那个人的旁边乞求,磕头,磕得额头上满是鲜血。
那人真的很恐怖很可怕,在某一次被原淼烦得忍无可忍时,他俯身揪住了原淼的头发,示意身后的人拿出一个针管,将里面浑浊的白色液体推进了原淼的血管里。
原淼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手臂,拼命从那伤口里往外挤血,又去夺男人手中的针管,想要把自己的血抽出来。
看着妈妈满地翻滚的凄惨模样,小原嘉逸终于哭出了声,他大声地求着男人不要伤害妈妈,也在无助之下,哭着叫那个男人爸爸。
他看到过其他小朋友的爸爸来接他们放学,每当他们大声叫出爸爸的时候,他们的爸爸都会把他们高高地举起来,大声地笑着说乖孩子。
小原嘉逸不求被夸乖孩子,他只想让妈妈不要再痛苦。
“爸爸,我会乖,你不要再打妈妈了,”小小的原嘉逸只会哭,他打不过任何一个人,也没办法拯救自己的妈妈,只能一声声地哀叫着,“爸爸,求求你了,不要再打妈妈了。”
他不懂他的爸爸和其他小朋友的爸爸不一样,还以为男人被叫这个称呼就会很开心。
可男人大步走过来,一巴掌打到他的脸上,恨声警告他不许再叫爸爸这两个字,永远不许叫。
小原嘉逸害怕得不敢吭声。
他望着躺在地上的妈妈,迷茫地掉着眼泪。
就像是现在一样。
晚霞穿过明净的窗户,带着早春的寒凉,努力罩住坐在地毯上的原嘉逸。
似是要为他带来一丝暖融。
趴下和糯米吃得津津有味儿。
原嘉逸慢慢躺在地上,愣愣地仰头看着淡粉色的天空。
冬天过去了。
下一场大雨吧。
他最喜欢下雨了。
作者有话要说: 难受。大家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们甜回来的,请对守约桑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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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直躺到了深夜, 又过了凌晨,原嘉逸也没等到薄慎言回家。
其实他也不是在等。
只是突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他知道,他肯定等不回薄慎言了。
切尽止于此。
这几天, 原淼已经能尝试着坐起来。
也许再过些日子, 就可以被他推着靠在轮椅上, 下楼感受下春天小树的萌芽。
在那段饱受苦难的日子里, 原嘉逸曾不止次地想过。
如果原淼对他差点该有多好, 如果她不为了自己而跪着向盛江河讨饶,不带着他想要逃跑, 而使他戴上了枷锁,使她染上了毒瘾, 盛江河也就不会在剥求他的基础上, 再对原淼施以如此残忍的惩戒。
如果真的是那样, 这所有的切会不会比现在好很多。
他会没有牵挂和依赖,任凭盛江河怎样对他,他也无法生出人类该有的七情六欲, 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原嘉逸难受地抱着脑袋蜷起身子,困苦地趴跪在地毯上。
在所有黯淡无光的日子里,孤独的原嘉逸直在努力生活,他渴求光明, 又畏惧光明。
他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可又怕自己不能与之相配。
直到薄慎言带着满身霜雪,披着寒风走来。
敞开落雪的外套,将他圈进怀中,给他看他那颗炽热温情的心。
原嘉逸屈起手臂捂住耳朵,将身体蜷得更紧。
这世界好吵。
他也好吵。
心里想念薄慎言而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他单薄的耳膜无法再多承受秒。
趴下早早地就吃完了狗粮, 哼哼唧唧地卧在了原嘉逸的背后,用鼻子轻轻拱他。
“趴下,我好累,不能陪你玩了。”
原嘉逸挪了挪身子,闷声说道。
“呜~”
趴下站了起来,低头推着自己刚刚推到原嘉逸背后的小盆子,又拱到了原嘉逸脸前。
鼻间飘来狗粮的味道,原嘉逸从指缝中望了过去,眼泪又掉进地毯里。
他的面前是大半盆还混合着口水的狗粮,趴下哈哧哈哧的喘气声就在耳边,口水时不时地飞溅到他的脖子上。
“宝贝,谢谢你的饭呀,”原嘉逸叹了口气倚在床角,抱住趴下的大脑袋,十指交扣地揽住它时,不小心碰到了指间的戒指,凉得他抖,“这次可能真的要说再见了。”
天色渐渐放了亮。
原嘉逸也收拾好了行李。
既然已经和薄慎言结束了,他也就不能继续住在这里。
原嘉逸拿出手机叫了辆小面包,带着趴下和糯米坐上了车。
临走之前,他想要再见个人。
秦月娥近来身体状况很不好,换季的原因,让她有点咳嗽感冒,看到原嘉逸牵着狗进来的时候,她茫然了下,才勉力坐直了身子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