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钳住我双肩使得我就这着姿势勉强与他平视,他终日缺乏正面情绪的眼里头一次有了可以称之为正面的东西,但那眼神太过复杂,我无暇顾及,还沉浸在脑海中走马灯一样闪过的片段。
“...你想起什么了...”
语气暗含期待。
而我有些茫然,刚刚那一瞬我好像在另一个人的躯壳里。
看着我迷茫的眼神,他眼中的期待尽数熄灭成一摊余烬。
我们之间还未有更多的交流,窗外逼近的灯光随着马达的轰鸣和玻璃的碎裂声就已经一众闯到面前,我被身前人压倒在地板免受了落地窗崩裂碎片的侵扰,突然觉得那伴奏很是耳熟。
有温热的液体从上方低落,我想摸摸他的伤口,猜想他是否能因此失血身亡。
虽然少了我亲自动手的快意,但后续也少了很多麻烦。
把身上碍事的躯体推开,我握住了身前递来的手,那人衣衫大敞,一头卷发凌乱,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还带着不明液体,更别提那股味道。
“你怎么回事?”两道声音响起。
我皱着眉起身后厌恶的想把他不知道摸了什么东西的手甩开,但是失败。药物的效力还远未消散,想到这里我面色又差了几分。
“给我弄开。”我语气不悦的命令到。
没等到预想当中的回应,来人性兴致十足的双手抱胸上下打量着我,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
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是沾着血迹的女式吊带白裙还松松垮垮的挂在我身上。这是这几天我被允许唯一挂着带我一块遮羞布,久而久之我竟有点习惯。
妈的,我差一点咒骂出声。
我鲜少有的气急败坏的模,但是在来人面前还是强撑着几分脸面,铁青着连把手向他伸去。
“莱森!收起你那马脸一样的笑,你他妈的快点解开这鬼东西!”
可能是我的愤怒有些效用,也可能是他笑够了,他终于回到半截开进房间内的车上取了工具下来,期间他磨磨蹭蹭,拿起一个手术钳又放下,看看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再拿起另一个。
“你是想等条子来了以后住我隔壁吗?”我冷眼盯着他,思考着链子剪断以后是否可以在用,把他打晕然后拴在这里的几率会有多大。
“喔喔喔别生气。”
似是良心未泯,他夸张的摆摆手,又深深地看我一眼,像是终于体会足了我此时落魄的模样,捡了见趁手的东西上来把碍眼的细链钳断,随即上车大张旗鼓的在一片狼藉中利落掉头。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车在这片废墟中转向,伴随着车轮搅起的一阵烟尘和焦油尾气,在这片刻中我环视周围,目光最终落到了遍布玻璃渣满身暗红的那人身上,他似乎是被噪音惊醒,颤了颤手指预备爬起又脱力。
这一段的混乱即将结束,我应该庆幸,盖大笑。但也许是因为那些纷杂的记忆,我对着人起了些莫名其妙感觉。
我走近想要最后一次看看这人的相貌,这样我才好在他死后弄出一张肖像来慢慢解决我的记忆问题。
只是我走的太近了,近到他尚可伸手握住我脚踝。他握住我的力度轻柔的像一片羽毛,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束缚作用。但多日来的监禁使得我多少有了些应激,一阵反胃感传来,我踢开他的手狠狠踩在了上面,直到玻璃碎片的硬物感可以清晰的投过他的手传来,我才收了力气轻哂一声准备离开。
就是这么个东西,让我难堪至此。
“嘿,小美人,上车。”
我分了一丝余光给身后的尸体——他几近没有了呼吸,心脏停跳也只是早晚的事情——坐上副驾。
前排虽然有些视野暴露,但后排肯定会收到某人用后视镜的全方位骚扰。
等车沿着道路出了自动开关的山脚大门我才有心情骂他错漏百出的行为。
“开着私改,硬闯宅邸,还直接撞毁半个屋子,恨不得想上晨报头版?”我语气不善的质问着刚刚把我从一个牢笼解救,又即将要把我送到另一个牢笼的身旁的人,头靠在软靠上闭眼假寐,思考即将要去的国家。
......
车内良久的沉默让我有些疑惑,再睁眼就能看到被刻意调过角度的后视镜中一双棕眼惊讶的和我直视。
我把后视镜拆下从窗口扔出,看着前方不断后退的道路冷淡开口。
“我明天去加拿大,你也可以一起。”早些年赊出去的债也该要了,加上这个不讨喜的家伙,应该差不多。
“...你不知道那里什么地方。”句式怀疑,语气笃定。
车沿着路狂飙,一个绿灯转弯再急刹,车停在一处漆黑后巷,是我们的诊所。夜宿的猫被突如其来的噪音吓走,一阵翻腾声过后在一片死寂中我重新开口问道:“什么意思?”
“那整座山的别墅都是见不得光的人物。你的邻居分别是落马官员死遁的情妇,国内黑白通缉逃犯...都是受了前人荫庇,在那里苟活而已,死了就死了。”他顿了顿,抽了口不知什么时候点燃的烟,看着我似笑非笑道。嘴里的烟气喷到我脸上,我闭眼阻挡。
“我还以为是你玩人家,真没想到..啧”
我睁眼盯着他,他逐渐消声。半晌烟燃尽,他开门下车。
从巷口到诊所的距离不长也不短,但十分弯绕,我强撑着走到了房间内,甩门落锁,把身后的人露出一个可惜的笑容挡在外面,整个人摔到用来临时休息的床上。
脱离监禁的第一个晚上,我很快的把失败的狩猎抛诸脑后,在我梦里飞舞的却是那一刹烟花一般炸开的过往。
我和他认识,很久以前就认识。脑海中浮现的那张和成年后有九分相似的稍显稚嫩的面庞如此彰显着。
明天起来还有的忙,我即将停摆的大脑迟缓的传递着思绪。
至于那个神经病...我大概明天就能把他忘掉吧。
第18章
“你乖一点”
“呜..求求您,先生..”
是谁再说话...
“呜...呜..请别...求您,求您放了我,求求您了...请别伤害我”
那是某种动物的低声呜咽夹杂着人类纤细少年嗓音的请求,令人忍不住战栗的甜美。
但这内容太过恶毒...
“你怎么能质疑一个绅士的修养,你怎么能怀疑我的品行。”
有人用低醇丝滑的嗓音如此说道。
我很是赞同。
比如菟丝花是需要精心的豢养,风吹雨打日晒都会损伤美丽的花朵。有着这样悦耳歌喉的金丝雀必须待在人工的温室里,才可以维持永久的美丽。
黑暗的世界里有一束光打来,荧荧照在地上,黑暗中那人光洁单薄的脊背上有只不知从哪探出的手。消瘦的蝴蝶骨翅膀一样颤抖,那只抚着他的手也跟随抖动。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我和那声音有相同的态度,我指尖忽然传来冰凉细腻的手感,那似乎是我捏住了那个精致物件的一角,迫使它抬头。
......
“操!”
那张缩小版的的与我几乎日夜相伴数日的面孔是使我从熟睡中难抑咒骂的惊醒。半个身子条件反射版从床上弹起,又因为疼痛在半空中乏力倒下。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嘴唇,不悦的皱眉,翻下床准备去接水,转头才发觉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置换,伤口也系数被处理,而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一杯八分满的水。
我囫囵吞咽着水来解救我冒火的嗓子,也不顾有些浸湿了衣领。刚下水杯努力忽略身上的不适,我开门直向诊室的隔间走去。那里是个暗门,通常会放一些不见光的东西,和一些人的联系方式。
“把我房间的钥匙放在桌子上。还有,下不为例。”
路过前堂向,我向靠在沙发上看着垃圾肥皂剧痴笑的某人冷淡说道。偷进我房间给我上药换衣服,每一项都踩在我那根名叫难以忍受的神经上。
“还有谢谢。”
后面那句话声音轻不可闻,我们都知道那是没有必要的。这只是表达馈赠和帮助最无意义和实用性的双向安慰。
莱森从塑料袋里掏薯片的手不停,整个身体不时得跟着电视里男女四人互甩巴掌的剧情上下抖动,嘴里还喔喔的喊着还伴随着激烈的表情动作。
我目露鄙夷快步朝隔间走去。
沙发上的人在那片刻怔愣后的冲我大喊:“嘿?!那是我房间,你这个浑蛋,我就应该让你在德兰公馆被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