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病秧子”·沈鸿雪本人:“……”
“被我说中了?”闻卿本道,“不是说有心不允你去。当年,我将百阴鬼姬的数万残部都赶了下了砚冰海去。百年来镇守在砚冰海旁的鬼兵,从未见过一个人上来。”
“你若真要医治那个小病秧子,我可以为你另想办法,何必去那里冒险?”
沈鸿雪道:“不必。”
临行之前,师伯已经将如今的情势都与沈鸿雪说得一清二楚。如今师尊的情况迫在眉睫,而除了穷桑,没有任何办法和东西可以替代。
师伯已经努力尝试百年无果,沈鸿雪此时不会在所谓的,其他“也许存在的更安全稳妥的”办法上再浪费时间。
任凭闻卿本说什么话出来,他也不会丝毫动摇。
“可真是固执。”闻卿本摇摇头,自言自语地低声道,“且让我想一想。”
金鬼车在一座巍峨的宫殿前停下,闻卿本先下了车,把手递给沈鸿雪。
沈鸿雪只看了闻卿本一眼,没有把手递过去,自己下了车。
闻卿本身前是个文人,品味风流雅致。宫殿中回廊九曲,亭台水榭,一步一景。园中种植皆是桂花兰草,但走进一闻,兰桂无香,细细看来,都是用纸制成。
鬼界和魔界一样,都不适合人间那些鲜花嫩草的生存。
闻卿本带着沈鸿雪到会客厅中,厅前摆着一整块晶莹剔透的玉雕屏风。
屏风之后,是一整块金丝楠木雕刻的茶桌,和整墙满架的书画、玉石、瓷器。
若非知道这是鬼界,沈鸿雪几乎要以为自己误入了人间哪位公子的书房。
闻卿本引沈鸿雪在茶桌前坐下,亲自为他沏了一杯茶:“十年前人间大旱,我行走人间,偶得一株千年山茶,让农人在明前采下,只得八两三钱茶叶,已封存十年,未曾待客。今日能得沈仙师品鉴,也算是这茶有幸。”
沈鸿雪心中急着青玉令的事,但见闻卿本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又不能急着索要,便接过茶来,直接将一杯茶都一饮而尽。
沈鸿雪刚将茶杯放下,只听门外一个声音道:“鬼王在此处请人喝体己茶?怎么不请我一请?”
敢在西极鬼域如此自由行走,还大呼小叫的人,不知是什么模样,何许人也?
沈鸿雪抬头望去,只见一袭玄色衣袍。
进门的是一名脸上覆着半张金色假面的少年,只露出假面下一方精致的下颌。
沈鸿雪一惊。
不知道为什么,沈鸿雪眼前的少年,莫名与记忆之中澹台晔的模样重合,但又不完全相像。
似乎他的身子骨还没长开,比澹台晔看起来要稚嫩几分,像还是个年岁尚小的孩子。
玄衣少年见了沈鸿雪,琥珀色的瞳孔不可察觉地微微一缩,立刻恢复了平静,微笑道:“闻兄,这位难道就是——?”
闻卿本看怪人似的看了玄衣少年一眼,敷衍地介绍道:“这位就是沈步云,沈仙师。”
“哦?真是久仰大名。”玄衣少年走到沈鸿雪身旁坐下,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鬼王家名贵的茶,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说道,“常听闻我哥哥提起您。”
沈鸿雪问道:“令兄是?”
“他叫澹台晔。”玄衣少年道,“我是他弟弟,澹台坏。”
沈鸿雪:“……”
……魔族都这样取名字的吗?
“你们是在叙旧吗?不用管我,继续啊。”澹台坏坐在沈鸿雪身边,一点也不把自己当个外人,随手从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磕起来,看着沈鸿雪,笑着说道,“我就想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 澹台晔:我就听听你怎么和我装失忆,我就听听你背着我招惹多少人。让我康康小黑屋里还缺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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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师尊逃跑第24天
闻卿本淡淡地笑了笑:“我说, 小坏啊……”
“咳……”听到“小坏”两个字,澹台坏噎了一下,差点没被瓜子呛死。
“听说你哥哥澹台晔, 最近得到一个小美人。”闻卿本倒了一杯茶, 悠悠然吹了一口, 微笑着说道, “这个小美人,还是沈仙师的关门弟子?”
“沈仙师对自己的徒儿一向关心,不愿让自己徒儿受人欺负。今日沈仙师在此,我想问一问, 你哥哥对那个小美人,是真心呢, 还是玩乐呢?”
“真心还是假意,我说了不算。”澹台坏看着坐在身边的人, 好像是说给沈鸿雪听得一般, “不如问问他自己, 凭他自己用心感觉,我哥哥对他,是不是真心?”
沈鸿雪:“……”
“哈哈哈……”闻卿本笑道,“这种事的确是本人才知道呢,可我听说你哥哥把他关起来,连别人面都见不到,这该怎么问他自己呢?”
“听说那是因为他不听话,总想着跑。不光要关起来, 还有的是好事情等着他。”澹台坏又开始磕起了瓜子,目光悠悠地看看沈鸿雪,“都是他自找的, 谁也救不了他。”
沈鸿雪背后一寒。
“哈哈哈,这我可就不明白了。”闻卿本给沈鸿雪倒了一杯茶,笑道,“小坏兄弟的意思是,小美人想跑,你哥哥非关着人家不让?这说明,小美人无意于你哥哥。”
“你哥哥身为魔界之主,就算是喜欢男子,又有什么样的男子得不到,何必拘着一个总想着跑的人?还是说,你们这些小孩子,就喜好强扭不甜的瓜儿这一口?哈哈哈。”
“抢扭一个喜欢的瓜,在家里放着慢慢就甜了。”澹台坏看着闻卿本,笑道,“总比碰都不敢碰一下的人强吧?”
“呵。”闻卿本地唇角噙着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毫不退缩地对上澹台坏的视线,“最喜欢的瓜儿摘不下来,强扭一个长得差不多的,做个替代聊以自.慰,很厉害吗?”
澹台坏挑眉道:“厉不厉害,不靠耍嘴皮子,而是看谁摘得下来。”
沈鸿雪坐在一旁听了半晌,这两人亦攻亦守你来我往,一开始的对话还能听懂,之后便渐渐地听不懂了起来。
什么强扭的瓜,什么碰一下都不敢,又是什么摘下来……虽然听不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但是话里话外夹枪带棒酸味十足却是听得出来。
这两人看似关系不错,称兄道弟,不过是表面情义,或许是碍于忌惮双方背后所代表的两界势力,维持着尚且不错的表面和平。
沈鸿雪刚走神思考了一会儿,不知因为什么,方才还笑眯眯的两个人,都已经站了起来,目光相对,剑拔弩张,一副临敌对阵的模样。
——似乎就快打起来了。
沈鸿雪起身道:“二位。”
两人立刻收了充满敌意的对视,关切的目光一齐往沈鸿雪身上看来。
沈鸿雪被两人注视得浑身不自在。好在还隔着幕篱,否则就如此面对他们,估计得尴尬得脸红。
闻卿本问道:“沈仙师有何高见?”
沈鸿雪还未开口,只听身边的澹台坏幽幽说道:“沈仙师身上这件斗篷,看起来一点也不适合您。”
沈鸿雪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的斗篷,雪白的斗篷前襟上,青色丝线绣着一个“闻”字。
“哦?”闻卿本笑道,“本王的斗篷,的确是配不上沈仙师的风采。不过沈仙师觉得冷,本王就给他披上了。”
“话说回来,要不是当年幽冥血海的十万恶灵,本王还没有机会给沈仙师披上这件斗篷。虽然说起来会令沈仙师重新记起伤心事,但本王还得谢谢小坏的哥哥,让本王有了这个机会。”
澹台坏危险地眯起眼眸,看了沈鸿雪一眼。
这是他一百年来不愿意回忆的最大痛处。
他人嫁祸、世人误解,大不了全都杀了就是,他不会有半点感觉。痛,只痛在眼前这个人从未相信过自己。
还要因为这个原因,再次抛下自己,披着别人的斗篷?
澹台坏的眼神,竟像是受了委屈又不甘不屈的孩子一般,让沈鸿雪联想起梦中的坏坏,竟然觉得心里一疼。
“咳……”沈鸿雪抬手解下斗篷,走到一旁挂在了架子上,“多谢,不冷了。”
闻卿本看着沈鸿雪,关切地温声说道:“你需要保重。”
沈鸿雪没有说话。
澹台坏像个打架赢了的孩子一般,眼中竟然能看到喜悦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