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稀猜到老一辈的事,谭宗明对他说的那番话如今想来确实有很多可猜测的。但那都是前尘往事,上一辈的事是上一辈的恩怨,他就算猜到什么,也不能说出去,只能装傻充愣。
他不会走上歧途,走正道是他给自己这一生定的标准。
江晚烟曾经算过霍玦成的命格,他啊,有着顺遂的一生,他是个正直的人。无愧于他所学的肃凝剑法。
肃凝剑,唯有心怀正道,性格沉稳,心无杂念的正直之人才能完全领悟剑意。
——
水波荡漾,开江后船只络绎不绝。
江晚烟带着涂向秋登上了去往远安的客船。
在南阳只是暂时落脚,顺便让涂向秋洗了洗,恢复人样。洗干净了的涂向秋,人模人样,他稚气未脱,看着他的头发,江晚烟一问才知道,他今年七月才会及冠。
及冠对于男子来说是很重要的,江晚烟想着到了远安就想办法给涂向秋找回家的路,及冠礼是一定要行的,没行过及冠礼,就等同于没有成年。
及冠礼十分重要。
在船上,江晚烟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一群人围在一起,而被围在里面的是书案和一个男人。
透过人群的缝隙,她看到那个男人的模样,“白泽。”
妙手丹青,白泽。一身高超的画技,他所绘制的画都是绝品,无人能及,此人颇有才华,同时也是个江湖中人。恰巧,江晚烟与这人是点头之交。也见过他的画作,尤其是那猛虎图,栩栩如生仿佛真的野兽到了那画上。
白泽作完画后抬头看向人群,冷不丁的看到了个与旁人有异的淡色眸子,他一顿。那样的眼睛他只见过一个人有……
等到人差不多散去后,白泽才走过来,江晚烟此时正背对着他,他试探的问:“江小友?”
江晚烟转过身来,对他微微一笑。“许久不见,白泽前辈。”
“江小友别来无恙!”
白泽对江晚烟的印象很好,他很喜欢这个年轻人。不骄不躁,年纪轻轻就神莹内敛,才学不浅,他与她聊过几次,此人无论是什么都能略知一二,也很有自己的见解。
他二人是因朱晋尧而结识的,当年朱晋尧请白泽作画,而江晚烟那时刚认识朱晋尧,在连鸿书肆暂住一段时间。那时的江晚烟刚刚剪了短发,还未褪去身上的清冷孤高感。初见她时,白泽一度认为她不是人。比起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言,她太过自在洒脱,看似平淡温和实际上却有跟浓重的距离感。
她像是从天上来的神仙。
认识江晚烟后才知道,原来这人是从山上来的。从来没接触过人世,自己下山来是头一遭。白泽认为江晚烟是个很有才学和眼界的人,同时他很欣赏这样的人。
他每年都会为《疏雨夜眠集》画上一副配画,这并不是朱晋尧安排的,而是他自愿的。
因为他虽没有办法亲眼看到那些美景,但江晚烟的文字却给了他美景的模样。
无论是山野还是都城,江庭梧笔下所描绘的一切他都想亲眼看看,她笔下的一切都是他的理想生活。白泽羡慕她一身自在,羡慕她云游四方。
☆、第九十章 妙手丹青
以笔为武器,以墨化利刃。一身高超的画技与深厚的内力相结合,艺术与武功相碰撞,这是创新是神技,妙手丹青不止世人对他的赞誉,也是他那绝学的名讳。
——杏花里
女人颤抖着,她瞳孔紧缩,身体虚晃向后退却。她脚下不稳,扑通一下就坐在了地上,她被眼前的一切吓的失了神,嘴里支支吾吾的胡乱叫着。
尖叫声吸引了船上其他人的注意,闻讯赶来的人看到的是屋内地上的鲜血,和面色狰狞的尸体。那个死掉的男人被人用很残忍的手段杀死,死去之前痛苦万分。尸体被人残忍的卸下一条胳膊,尸身还在流血,看样子是刚死不久。
闻讯而来的江晚烟看着那尸体陷入沉思,人群里有人看到那血腥的画面后胃里一阵反酸,捂着嘴赶忙离开。白泽也是一顿,他和江晚烟一样去用眼睛观察案发现场。啃着鸡腿的涂向秋看到这一幕后一阵恶心,脸色煞白,手拿着鸡腿赶忙离开。
他怕他忍不住直接吐在这里。
太血腥了,竟然连肠子都被剥出来了,这得多大仇多大怨?
看着尸体上平整的伤口,江晚烟沉思。
如此平整的将胳膊卸下来,应该是利刃所做,凶手下手麻利,但这不是致命伤。肚子虽然被剖开,内脏也都被弄了出来,但是这也不是致死他的原因。从人群里挤进去,江晚烟用无形的炁包裹住自己,她走进了现场。
“江小友——”白泽出口要拦她,可江晚烟快了一步,已经走到尸体旁边。她用炁包裹住自己,可以不破坏现场,还能近距离观察。人多嘈杂,江晚烟却完全不受干扰,她沉下心来冷静的观察。
果不其然,正如她所想,致命伤是一处不起眼的伤,在脖子上。细小的伤口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出来,伤口处只有几滴血珠,已经开始干涸。
“见血封喉。”站在江晚烟身后的白泽眼神凝重,他知道是什么人所为了。白泽转身面向大家,严肃的说道:“船上有罗刹门的人,请各位小心。”
罗刹门,听名字也知道不是什么正派。
见血封喉是罗刹门的武功,只需要在对方的脖子上划上一刀就能直接取人性命,只需见一滴血就能让人丧命。
那群人都是疯子,性情不定,以杀人为乐。唯有血与悲鸣才能让他们产生快感。他们是如今这安定的江湖上的异数之一,是江湖上的不安定分子。
罗刹门的名字足以让闻者丧胆,不知情的人在知道后也不敢再说什么。罗刹门可算是臭名昭著,谁也不愿意惹上他们。如今发生命案,整条船上都蒙上了诡异的氛围,谁知道罗刹门还会不会动手,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
与众人的害怕与惶恐不同,江晚烟异常冷静,白泽劝她:“江小友莫要参与此事,此事交由官府就是。”
“前辈,我们在船上。”江晚烟低声说,她的语气凝重,白泽自然之道她是什么意思,在船上哪里有官府插手介入?谁又知道罗刹门还会不会动手?他陷入沉默,他不是爱管闲事之人,可如果不管的话,或许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也说不准。
——
白泽把船上的人都叫来聚在一起。
“白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如今船上出了命案人心惶惶的……”
“诸位稍安勿躁。”白泽开口,他很沉稳,身上有一种让人自觉的就去相信他的魔力。“我请各位来就是为了此事。与其大家单独待着,不如聚在一起,这样的话风险更低一些。”
男人手执画笔,面前是长长的画布,他说:“既然诸位都如此不安,白某嫌丑做上一副猛虎图为诸位压压惊。”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画画?”涂向秋出现在江晚烟身边,纳闷的说道。看着楼下的白泽,江晚烟垂眸,她知道白泽可没那雅兴,如今说要画画怕是心里在算计着什么。
难道是……
大多数人都觉得白泽在胡闹,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雅兴去画画?简直不可理喻!江晚烟趴在楼上快速的扫视着楼下的众人,最后目光锁定住了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
涂向秋皱着眉头,他说:“这白泽有些胡闹啊,居然还真画起画来了。与其在这儿画画为何不去找找真凶?那罗刹门的疯狗可不管人多人少,想杀人的话也不在乎多那么一两个。把人都聚在这里不是方便了那些疯狗?”
他的话音未落江晚烟就用手撑住自己一跃而去,涂向秋一顿,诧异的看着在空中的身影。
什么——?
江晚烟完全没有犹豫,在众人的注视下她直接冲到了目标面前,一脚踹了过去,那男人惊慌一躲,破口大骂:“你个疯子要做什么?!”
她落地还没站稳就伸手拽住了男人的衣领,她低声说:“你下颚沾到的血没擦掉。”在人群里,所有人都露出异样的目光,可唯有这个人露出的是玩味和跃跃欲试。正是因为这种不同,江晚烟才怀疑他。
贸然出手莽撞了些,可如果不出手怕是连个人影也抓不到。白泽的用意是做给暗中之人去看,他是在用他的行动告诉那些疯狗,他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