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一用是缱绻(94)

宋方霓不动声色地走过去。

扔花球的时候,她把手捧花朝着乐队的方向一抛。几个女孩子笑嘻嘻地去抢,她们都穿着高跟鞋,脚步错落间,把二猴子插在吉他上的电线扯断了。

二猴子愤慨地向雇主告状,梁恒波告诉他,拿了钱就要受这份罪,少说话、多唱歌。

当天的深夜,他们回到她爸爸理发店所在的街道。

时间很晚了,理发店早已歇业熄灯了。梁恒波让司机在外面等着,他们手牵着手,宋方霓隔着玻璃,瞥了一眼里面,随后,弯腰在门口放了一盒喜糖。

她的婚礼没邀请父亲。

等重新上车后,梁恒波说:“门口装有监控,他们总会知道谁送的喜糖。”

宋方霓的心情很平静,既没有预期的释然,也没有想象的失落。

她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然后,累了好几天的新娘子控制不住地闭上眼睛,直接就睡过了洞房之夜。

第二天早上醒来,梁恒波已经先去办公室。

他对工作的态度几乎是刻苦的。

餐桌上,为她留了新鲜的早餐,除了有鸡肉三明治,里面夹着她爱吃的西红柿,旁边还有一个洗好了的桃子和昨天婚礼上剩下的小蛋糕。

咖啡机是预热状态,旁边是音响。

宋方霓端起咖啡杯,顺便按下遥控器,下一秒,她就被轰然而响的音乐震到短暂的失聪,手里的咖啡杯也差点丢掉——贝多芬的《悲怆》交响曲,像原子弹爆炸般地在空荡的房间里盘旋开,音量被调到了最大。

>>>

宋方霓在青海玩了一周,终于在一个清晨飞回北京。

她到家后,先洗了澡,穿着上衣和内裤,趴在厨房的桌子看iPad。

自从梁新民又一次不打招呼闯进来,撞到宋方霓只裹着浴巾在打电话,她丈夫就把舅舅的指纹从家里的门锁系统里,彻底消除了。

但是,梁恒波没有去机场接她。

此刻,他半躺在沙发上。

小凤依旧坐在对面,手里拿着纸笔,再用笔戳着自己架在鼻梁上的红色眼镜。

梁恒波跟小凤说了一些他工作上的人际变动,寥寥几句,之后,说起他和宋方霓上周还吵了一架。

宋方霓委婉地抱怨,如果搬回来住,到处都是属于梁恒波的东西,自己只能拥有一个小小的床头柜,还不能随心地布置房间。因为梁恒波很不喜欢他熟悉的格局被改变。

小凤建议,他可以试一下,允许宋方霓把她的几样东西放进来,

梁恒波勉强地照做。

没想到,宋方霓从上海拉来一衣柜的衣服,两幅画,和整整九纸箱的书和好几个心爱的鱼竿。

梁恒波说:“……她很喜欢看钓鱼直播,而且,会打赏主播。梁小群现在都被传染,也开始刷直播视频了。”

小凤说:“这让你有什么感觉?”

他想了一下,说:“我还是对她这个人,感到很好奇。”

梁恒波晚上很难入睡的时候,会陪宋方霓去河边夜钓。她真的能够做到,睁着眼睛钓一晚上鱼,第二天早上再精神抖擞地去上班,只需要中午睡会。

他以前还会担心,宋方霓独自在上海,会对两人的感情产生动摇,她会投入其他男人怀抱。但是,她每天都和他视频,他们每周都有一个人飞过来,和另一个人见面。她从来没说过他哪里对或者哪里不对,不管他表现出焦虑或者压抑或者割裂时,就待他如常,让他知道,不管怎样的,她都是爱他的。

他现在的状况稳定,只是,他不知道拥有一个抑郁症丈夫什么感受,偶尔看着她在自己怀里微笑的样子,他想,她现在真的开心吗?

他们曾经有着相同的起点,甚至于,自己更好点,母亲开明,一路名校,他很早就心智成熟能负起责任,也正是抱有这个念头让他压力倍增——一旦事情哪里不行就肯定是他自己不行,怎么就会得抑郁症?

然而,小凤说他进步了不少。

她问他:“你曾经跟我说过,希望自己睡着睡着觉,就永远醒不过来。这一种感觉,最近还出现过吗?”

梁恒波摇头,随后,他突然微微地笑了,低声说:“jinx!”

小凤愣了一下。

他一伸腿,从沙发上坐起来,解释说:“我和方霓在婚后有了一个约定,不准轻易地说’永远’。方霓说,’永远’这词很美好,美好的东西值得我们持续去追求,而不是占有。我们嘴上也不需要说。”

小凤也不禁笑了下,暗想这句话必须记下来,等以后她写自传,默默地抄在里面。

.

傍晚的时候,梁恒波才知道宋方霓回城了,他把一个线上会议提前二十分钟结束,又挪移了另一项日程。

但宋方霓不在家。

到了半夜,她才带着一个纸袋子回来,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烘焙品。这是她和新同事一起策划的线下烘焙比赛的成品,乳品消费的主力已经是年轻妈妈居多,宋方霓顺手拿了几个面包,打算当明天早餐吃。

结果,一关上冰箱,就看到梁恒波站在后面。

宋方霓还没来得及打招呼。

清凉的唇随后覆在她的唇上,是一个深吻。随后,她就被抵在昏暗的角落,托举起来,胸前是他的头发,宋方霓被松开时,用指头轻挫了下长度:“头发怎么长得那么快,上次见面,才帮你剪完。”

他不言语,低头很慢地帮她把衣服全脱了,塞在的背后面,这样舒服多了。

直到,宋方霓全身上下只戴着他的宝格丽戒指,他仔细地凝视她,然后趋前一步,贴紧,宋方霓大胆地伸出手,握了他一下,他浑身热得厉害。

她笑着说:“你的理智哪里去了?”

梁恒波低声说:“你回来了,它就退下了啊。”

>>>

梁恒波因为睡眠质量不太好,需要靠药物辅助,有时候是需要分房睡的。

他也经常凌晨四点多,就已经起床,开始忙工作。

宋方霓工作再拼,也确实不会像他这样。

她现在住他的卧室,床头柜全都是她的护肤品和书,梁恒波住到了原先梁新民的房间。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宋方霓端了一杯咖啡,敲了敲梁恒波的门。

没有应声,她走进去,书房的窗帘严密地拉着,梁恒波正在电脑前埋头工作,过了会,是咖啡的香味让他抬起头。

他对她扬了扬眉。

宋方霓问他要不要咖啡,他点了下头,却又摇摇头,梁恒波的办公桌面是不允许放液体的,她便依言放在旁边的小茶几上。

他看着她,然后说:“宝宝,昨天你睡着之后打呼噜了。”

宋方霓原本要走,听到这句话,顿住脚步。“呸!”她说。

梁恒波从桌面拿起他的手机递过去:“猜到你不肯承认,特意录的视频,当作呈堂证供。”

他喝完剩下咖啡,宋方霓也惊讶地看完视频。

老实说,她在视频确实发出了轻微鼻音,手还稍微抽动,对着空气挠了下。不仅如此,梁恒波的相册里居然有她的各种睡照,是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打瞌睡的样子。

“你存这一些东西做什么!”她惊了。

梁恒波长身从书桌前起来,夺回手机,不准她删除:“因为觉得很可爱。”

“才怪!”

宋方霓要抢他手机,却怎么都夺不到。

梁恒波说:“你别骚扰我办公。”

她气得说:“好吧,你留着好了。对了,我后天也不回来吃饭。”

他说:“嗯?有事?”

“忘了后天是什么日子吗?”宋方霓问、

后天是什么日子?情人节,七夕节,她的生日?交往领证结婚的周年?

宋方霓看着梁恒波明显在脑海里搜索的表情,她笑了。

“几天前就跟你说过了,郑敏要移民去澳洲了,我们高中同学给她举办了送别宴。”

梁恒波点点头,他平淡地说:“你想让我陪你一起去吗?”

“……如果你想去的话,我肯定欢迎。”

宋方霓诧异地看着他,梁恒波早就已经把她介绍给他的上司和同事,他的朋友,他的亲人。但是,梁恒波却不怎么愿意见她的朋友,因为,他感觉这是一种社交压力。

她好奇地问:“是你的心理医生建议的吗?这是一种新型治疗方法吗?那我真的要好好谢谢小风。”

梁恒波却不快地说:“谢她干什么?她什么都没说,是我主动愿意跟你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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