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湛面上浮起坏笑,自顾自就把楚澜的话往歪里去想。啧啧几声,扑倒在她身上,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顾子湛坏心眼的去摸楚澜的腰,凑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哪里不能干了?澜儿你这样可不好,当知,吃水不忘挖井人呀。”
楚澜再维持不住镇定,脸腾地一下烧得通红。听出她话里那些羞人的意味,在顾子湛光滑的脊背上狠狠一拍,“放开!”
顾子湛不从,“不放!”
楚澜面上一冷,顾子湛刚准备见好就收,就听楚澜声音有些喑哑,“不放,那你可不要后悔。”
言罢,顾子湛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天旋地转,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楚澜颠倒了个儿,脸朝下被按进了床褥里。
楚澜从她身后压上来,清冷的声线里染上魅惑,在顾子湛看不到的地方,眼眸中有狡黠的笑意。“该换我犒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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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子湛一天没能下床。
第二日早起去给天顺帝和皇后请安侍奉时,还有些腰酸腿软。
天顺帝看她时不时扶下腰,问道:“你腰怎么了?”
顾子湛刚把一个哈欠憋回去,答道:“昨天把腰闪了。”她被天顺帝突然问到,气顿了一下,憋的眼眶有些红。
皇后闻声看过来,见顾子湛这副样子,“哎呦”一声有些心疼,“阿澈这是怎么?瞧上去伤得有些重,要不要去寻义许来看看?”又想到楚澜便是精通医术的,皇后忙向楚澜看去,目光带着探寻。
楚澜心中有些发窘,干巴巴答了句,“嗯,她没什么大碍。”
顾子湛憋着笑,接口道:“就是呢,母后且放宽心,我身体无碍,日后会小心些的。”又忍不住生出坏心,故意道:“楚大夫昨天给我正骨的时候,手劲有些重,母后您让她下回轻点,毕竟我身子可是娇贵的很呢。”
楚澜愈发窘迫,面上却板着脸不动声色。倒是皇后被她逗笑,语气像是哄孩子一般调侃道:“对对对,我们阿澈可是娇贵的很,往后满满有的,像摇车、小手鼓和褯子这些,母后都给你添一份,可不能亏待了我们阿澈去。”
顾子湛老脸一红,讷讷开口,“那、那倒也不必。”
天顺帝瞧她这样,皱眉嫌弃,“嘁——出息!”
皇后再忍不住,掩口笑个不停。
天顺帝虽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但眉目也舒展开,看着皇后的笑容,慢慢也笑了起来。
一起用过早膳后,皇后拉着楚澜去看小顾烺,天顺帝则将顾子湛留下,有话要同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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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顺帝想到自己要说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见顾子湛眼神清亮,轻咳一声,说道:“咱爷俩从来没下过棋,不如手谈一局?”
顾子湛这个臭棋篓子顿时有些头大。怎地一个两个的,都要跟她下棋。破罐子破摔道:“好呀,但您得让着我些,输太惨了我可要赖在这合坤宫不走了。”
天顺帝好气又好笑,“嘁——出息!”
二人摆开棋盘,天顺帝执白子,在棋盘正中的天元位落下一子。看向顾子湛道:“该你了。”
顾子湛拿着黑子想了想,在左上远远落下。
天顺帝紧跟着又落下一子,二人你来我往,很快便走了十几个来回。顾子湛见天顺帝不开口,便也没有说话。
待到棋盘上不再空落落,天顺帝开了口:“阿澈,对于满满的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顾子湛神情一肃,斟酌答道:“满满还小,眼下我只愿她平安康健。前路若有崎岖,我自当替她扫平。”又抬头看向天顺帝,“移风易俗虽非一蹴而成,但滴水穿石,也并非不可能。眼下我做的这些,也是为她日后做准备。”
天顺帝直视着她的眼睛,见她目光澄澈而坚定,忍不住问道:“你竟有这般大的胆气,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顾子湛清朗笑道:“为人父母者,当为子女计深远。她是我的孩儿,我为了她,为了自己,更为了江山万民,这点胆气也还是有的。”又补充道,“再者说来,正如我当日同您讲过的那般,百姓天然便有男女之分,天子为万民之主,自当要为万民谋利,不该厚此薄彼,以性别分高下。”
她这话的思路,是从天顺帝这种封建帝王的角度出发,引导他认可女子的平等地位。在她本心看来,这万民,才该是天下之主。
天顺帝皱眉沉思,没有多想便随意落下一子,隔了许久,又开口道:“可是自古以来,男子便为女子之主,天子统御万民,男子便代为其劳,管束后院女眷。万世皆如此,你若要将女子单独出来,岂不是还要白白浪费许多的精力?”
这点,顾子湛事先已做过功课,便张口答道:“但依照户部统计的人口,女子人数并不少于男子,甚至总体上来看,加上那些被隐匿的人数,还要远远多于男子。且龙生九子尚且各有不同,人品自然也分优劣,这点,无分男女。这一块若是朝廷不管,各人只顾自家事,难免多有不平发生。”
“强势而凶暴者,有恃无恐,良善而柔弱者,饱受欺压,太平盛世,不该如此。且女子之才能,并非天生弱于男子,忠义伯与其麾下一干女将,便是最好的例子。她若没有早年间那些不平事,成就只怕较今日还要强上许多。这些人才,不该被埋没,也不该被轻视。”
想了想,顾子湛诚恳说道:“满满的身份,要想隐瞒一辈子,绝非易事。况且这终究是拘束了她,我也不忍心她一辈子这么战战兢兢的过活。若是风俗不改,她的身份,日后定会成为奸佞攻讦的对象。众口铄金、人言可畏,我娇宠养大的孩儿,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她说的坚定,令天顺帝心中也顿起波澜。
看向顾子湛,天顺帝似乎终于有了决断。郑重看向顾子湛,天顺帝一字一句说道:“你要记住你今日的话。”
顾子湛也神色肃然,回答道:“绝不敢忘。”
天顺帝点点头,又落下一子,随后大笑道:“五十步都没有走到,哈哈,阿澈你这败的也太快了。”
顾子湛一愣,看向棋局。又可怜看向天顺帝,“古人诚不我欺,姜还是老的辣啊!”
天顺帝哈哈大笑,意有所指道:“你啊,还是太嫩了!不过你放心,朕虽老矣,但在许多事上,还是能相助你的。”
顾子湛起身拜道:“儿臣,多谢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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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朝廷正式开衙。
大朝会如期而至。
各部官员照例向天子与储君拜贺新年,将这十几日积攒下来的公事一一汇报。
天顺帝听后,只点点头,眼神却在示意,由顾子湛安排决断。
顾子湛与他已极有默契,将这一件件事务的要害点出,明确推进的方向,定立下最终的目标,便按类别分派给各部具体施行。之后,又用眼神询问天顺帝的意见。
天顺帝抬抬下颌,在众人心思各异的目光中,轻轻颔首,“可。”
尘埃落定。大殿之上,有人长舒口气,有人忿忿不平。
天顺帝眼中闪过一丝厌烦,很快将情绪压下,微微侧头向李若愚看去。
李若愚立刻会意,捧着一份明黄缎面绣着龙纹的圣旨,小步快走上前。嗓音尖细道:“陛下有旨。”
一众朝臣皆没有料到,听到他开口,都有些惊诧的互相看去。
顾子湛率先跪下,高声道:“臣等接旨!”
她语调拉得很长,众朝臣赶忙回神,跟在她的身后跪了一地,齐声道:“臣等接旨!”
李若愚向天顺帝偷看去一眼,无声清了清喉咙,宣旨道:“昊天有命,皇王受之。制曰,天顺二十七年,新岁伊始,旧秽皆除,万象更始。国家大事,首重抡才。天子垂恩,于今岁特开乡、会恩科,广作雅化、招选贤才。为彰上邦气度,昭天子亲威,今岁恩科无分男女,皆可参试,其余要求,皆循旧例。仲春县试与孟夏府试,亦同于此,允女子参试。”
“钦此——”
李若愚宣读完毕过后,朝臣们显然都没有回过神来。他们无论是什么政见立场、出身什么派系,都恍然不敢置信,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竟无半点声响。半晌,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骤然响起。
顾子湛也没有想到。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用眼神去看跪在群臣之首的楚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