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野把夹着烟的手搭在车窗上，漫不经心：“回来陪你做什么？”
高遥吸了吸鼻子，用少年带着鼻音的声音撒娇道：“你对我做什么都行。”
贺野说：“好啊，那你——”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唐元真就伸手把手机拿过去挂断了。他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低着头，手指抓着手机极为用力，指尖泛白。手机没过两秒就又响起来，唐元真很用力地再次挂断，但点了三次才挂掉，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他长按锁屏，把手机彻底关机了。
贺野偏头看他，唐元真却只是抓着手机，低头看着黑漆漆的屏幕。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地抬起头，盯着贺野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带着委屈。
贺野只是又说了一次：“元真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话音刚落，几乎是没有停顿，唐元真就身体探过挂挡直接扑了过来。贺野用手护在他腰上，另一只手摸到下面把副驾驶的车椅调到了最低，与此同时，唐元真已经近乎撕咬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无论是拥抱、接吻，还是做爱，贺野总是掌握着主动权。唐元真展示着成熟男人该有的克制、包容和稳重，任由贺野从他这里索取，自己却从来不知道讨要什么。这一刻他却像是任性了，用力地把舌头探进贺野嘴巴里，近乎啃噬地碾在他的嘴唇上，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贺野托住他的腰身，一个用力把人带到副驾驶来，两个一米八几的男人抱在一起显得十分拥挤，唐元真却只是闭着眼睛专注地吻他，眼睫毛在微微颤动。
吻了好一会儿唐元真才退开一些，两人的嘴唇分开时甚至还连带着银丝。唐元真红着眼睛看贺野，哑着嗓子说道：“你不要去。”
贺野抚摸他的脊背，很平静：“好，还有呢？”
唐元真又凑过来伸出一点舌头舔他下巴上的胡茬，让贺野觉得他像个撒娇的小狗：“也不要再亲他。”
“我没有亲他。”贺野的手撩开他的衬衣，摩挲他的皮肤，“他扑过来的，我一时间没能推开。”
唐元真把脸埋进他的肩窝，小声说道：“能不能把他微信删了？”
贺野说：“可以。还有吗？”
唐元真身体颤抖起来，贺野觉得肩膀上好像湿了：“可不可以不要喜欢他？”
贺野心疼了，捧着他的脸抬头，去吻他湿润的眼睛，缓声说：“不会。只喜欢你。”
现在贺野身上除了酒味儿就是烟味儿，唐元真却好像在那种属于贺野的味道里找到了安全感。他拥抱着他，面对面跪坐在他身上，一动也不动。
“我身边有过很多男人女人，两只手数不过来。我确实不是一个多专一的人，甚至算得上喜新厌旧。”贺野说话的时候胸腔震动着，带着唐元真的耳朵也在震，“但我一次只会喜欢一个，喜欢的时候就只对他一个人好，你明白吗？”
唐元真“嗯”了一声。
贺野拍了拍他的屁股：“你要让我承诺，一辈子就喜欢你一个，或者永远喜欢你，我不会说，因为那是假的。我无法预知以后会发生什么，就算说了也是骗你的。但我此时此刻喜欢你也是真的，所以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唐元真更用力地搂紧他。
“我很讨厌麻烦，所以我讨厌无休止的争吵或者猜忌。你年龄长我很多，懂事、包容，这当然很好。”贺野说，“但想吃醋的时候也可以吃醋，想提要求的时候也可以对我撒娇。如果你什么都不表现出在乎，我会觉得除了上床这件事之外，你更像我爸而不是我男朋友。”
唐元真嗓子还是哑的，但格外好听，像是钢琴的低音：“我知道了。”
“毕竟，我还是比较希望——”贺野顿了一下，笑了，用手捻唐元真的耳垂，“比较希望你在床上叫我爸爸。”
唐元真脸热极了，终于直起身，说道：“我们先下车吧。”
贺野大声笑起来。
*
贺野和唐元真拍了杀青前的最后几场戏。
负责案子的是沈昭平以前一起共事的同事，叫顾学双，三十多岁，性格很阳光。他面对束凌的时候，他总是沉着脸，没给过什么好脸色。束凌也不在意，无论顾学双怎么说，他都不认罪，坚持说上床都是自愿，自己也没打过沈昭平。
就在案件陷入僵局的时候，顾学双突然有一天给束凌带来了重磅消息。
顾学双脸色难看：“束凌，我再问你一次，你还不承认吗？”
束凌笑了笑：“顾检，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承认？”
顾学双盯了他一会儿，突然说道：“你是不是以为你很爱沈昭平？”
束凌双手交握，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这是我的私事，不过顾检这么关心的话，我可以回答。我确实很爱昭平。”
“那你想没想过，沈昭平需不需要你爱他？”顾学双向前倾身，“你只是一直在自以为是。”
束凌笑了，只是说：“你不懂，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顾学双深吸一口气，说道：“束凌，别做什么出狱后和沈昭平结婚的春秋大梦了。”他顿了一下，缓缓说道，“他死了。”
束凌脸色立刻变了。他双手焦躁地放回大腿上，脸色变了又变，却又平静下来，说道：“不可能，你诈我。”
顾学双站起身，把一份文件丢给束凌：“安眠药过量自杀，你自己看吧。”
束凌浑身颤抖，瞬间红了眼睛。他按着那张纸，过了很久才小心地举起来，一点点地看上面的内容。他看得又慢又仔细，像是无法消化里面的内容似的，短短几百字看了十几分钟，最后纸落在地上，束凌捂住了脸，崩溃般大哭起来。
顾学双冷眼看着他，说道：“你只是个变态强奸犯，别把自己说得像情圣。沈昭平是被你害死的，束凌，你把他害死了。”
*
咖啡店内。
顾学双匆匆赶来，把外套挂在椅背上，对着对面的人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对面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衬得脸更加苍白。他下巴很尖，因为过于消瘦面部有些凹陷，眼睛漆黑却没有光。他看到顾学双，才说道：“没关系。”
顾学双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沈昭平却只是说没事。顾学双跟他不算特别熟，出了这种事儿更不好开口多说多问，只好把话题拐到案件上来：“束凌认罪了。”
沈昭平垂下眼睛：“是吗。”
顾学双点头，笑了笑：“忙了一个月多都没把他啃下来，还是你有主意。他听说你死了，精神防线就崩溃了，我又多渲染刺激了几句，他就什么都认了。”
沈昭平却好像并没有多开心，只是用手神经质地摸咖啡杯，眼神恍惚不定。
顾学双以为他担心量刑，连忙补充道：“放心吧，按我的经验，没个十五年出不来。这次的法官我打听过，很严格的一个老头，估计会按上限来，二十年都不是没可能的。”
沈昭平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抱歉，我有点累了。”
顾学双愣了一下，却也体谅他身体还没恢复，连忙站起身：“那今天就说到这里吧，你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消息我再跟你说。”
沈昭平站起身送他，顾学双却伸手抱了他一下。拥抱很短，带着安抚的意味，沈昭平却浑身僵硬，闻到那陌生的气息，几乎像用力把人推开。
顾学双却没有察觉到，朝他挥挥手：“沈检，我走了。”
沈昭平目送他出了咖啡馆。等人走了，他又坐下来发了会儿呆。不知过了多久，沈昭平才叫来服务员，说道：“给我一杯意式浓缩吧。”
服务员应了，很快给他端过来。沈昭平喝了一口，只觉得很苦，苦到他舌头发麻。可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加，就这样一口一口地把滚烫的咖啡喝完了。
束凌怎么会喜欢喝这么苦的咖啡？
家里有咖啡机，束凌每天都会做咖啡，却从来不让沈昭平喝。沈昭平胃不好，束凌买了个牛奶锅，每天晚上都要逼他喝完牛奶再睡觉。有几次束凌晚上出去喝酒应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却还要蹲在厨房热牛奶，把沈昭平叫醒喝下去。
沈昭平若是不喝，束凌就一定会哄他：“宝贝儿，你乖一点。”
这是案发后沈昭平第一次回束凌的这套房子。本来已经作为案发现场封起来了，现在案件已经进展到起诉，这儿的封条就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