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岐辛——
怎么如此顺她的心意?
第51章 两家冤仇
秦氏自打没了摄政的渴望, 便日渐悠闲了起来。
秦相每日下朝溜得飞快,连和廉大学士斗嘴的时间都削减了不少,为的就是早点回府做他最爱的木工活儿。
不但可以喝茶下棋刨木屑, 还有老婆孩子热炕头, 自然过得乐不思蜀。
既然搁置了摄政王一事, 秦相就不再强硬, 直接放手了不少辖制范围以内的事务,找各种借口逃避工作。
如此一来, 倒让廉敬轩增加了许多工作量, 他老人家气得胡子直翘,索性命人将一堆奏折统统打包,连夜送进了王府。
卫岐辛:“……”
“老爷说,王爷天资聪颖, 堪负重任,是大晋最为尊贵的亲王,这些奏折权当您摄政之前的开胃小菜, 望您莫要嫌少,先做练手。”
廉府派来的小厮说得不卑不亢, 听得卫岐辛连连冷哼,学着秦妗那样猛翻白眼。
他抑制着心中的不屑, 吹了吹手中茶盏里浮荡的浅绿褐茶叶, 盯着眼前的整整一箱奏折,咳了咳, 淡声说道:“回去问问你们老爷,是批阅这些无关紧要的奏折重要,还是本王的终身大事更重要?”
小厮眼珠一转,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 连忙点头称是,快步退出了王府。
夭寿啦!京城第一纨绔要娶亲了!
谁家的姑娘这么惨呀?
换上短打劲装正要出门的秦妗忽然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
“主子,要不再系个披风?”
巫清很是体贴,皱眉看着秦妗手臂上那单薄的海蓝束腕,有些担心:“现在可是冬天,外出风大,容易着凉。”
“不要紧。”
秦妗揉了揉鼻尖,抬头瞟了一眼阴沉冷清的天空,沉声说道:“去的是照朱楼,不在外面吹风,冻不着。”
她别好雪剑,一脚蹬上高头大马,高束的马尾发辫微晃,英姿飒爽。
待坐稳后,秦妗持了缰绳,马鞭一抽,回头冲暗卫说道:“吴朔,燕社,你们几个跟我走。”
五六人便出了相府后门,穿过小巷,直直往照朱楼赶去。
今日的确寒冷,一路上人烟稀少,迎面而来的风刺骨冰凉。
吴朔挥鞭赶了上去,谨慎问道:“主子,今日可是要去封查照朱楼背后的势力?”
“还能有什么势力?”
秦妗的身子压得很低,看着前方,目光波澜不惊,淡淡答道:“不过是赌一把姜骛有没有藏在那里罢了。”
吴朔点了点头。
一想也是,照朱楼已经歇业两三天,还真有些古怪。
他们行在前方,后面还跟着三名暗卫,其中之一便是燕社。
眼看就要到了,燕社目光一亮,打起了精神,转头对另一名暗卫说道:“三哥,今日我又可以见到沁芷了!”
被他称作三哥的暗卫只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燕社是年纪最小的暗卫,心思又单纯直接,是以众人都若有若无地护着他,平日有什么危险的活都不会轻易交予他去做。
谁知前几日他偷溜出去被吴朔抓到,这下大家才知道,原来他与照朱楼一位名唤沁芷的姑娘来往甚密,不仅违犯了秦氏的规定,也有了暗通敌人的嫌疑。
吴朔顶着巨大的压力保住了他的小命,没有禀报给主子们,而是私下进行了责罚。
毕竟,燕社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活得阳光开朗,断不可能随意通敌。
被罚的伤刚好,如今他又想着去见那姑娘了?
要不是前头还有主子,三哥恨不能立刻把他从马上给踹下去。
他犹豫片刻,终究不忍心,还是低声对弟弟说道:“燕社,你再这样下去,那位姑娘有可能就性命不保了。”
乱你心智之人,秦氏是不会留的。
听到这里,燕社脸色骤变,唇边的淡笑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按照秦氏的规矩,暗卫年满三十方可离府,届时会有赏下的庄子和婢子,还会赐予适龄奴婢给他们为妻。若未满三十,除非暗卫伤残,不能再执行任务,否则离府免谈。
显然,燕社心气浮躁,挨不到那个时候。
如此一来,若是真被主子发现,要么他死,要么沁芷死。
平日里,主子颇为喜爱燕社,所以最有可能会除掉沁芷。
三哥冷静分析着,每一句话便让燕社的脸色更白一分。
到了照朱楼后院角门处,待下马时,他紧紧抓住了三哥的衣袖,强装镇定道:“三哥……一会你掩护我,我一定要去见见她。”
“你做什么?”三哥压低声音,怒道:“执迷不悟!”
“我必须让她离开此处。”燕社俊秀的脸庞上满是乞求之色:“最后一次,念在我们一同长大份上,你就帮帮我罢。”
望着他那双焦急的眼眸,三哥很难说不。
秦妗心中还盘算着别的东西,看他们俩还没跟上,也未做旁想,回眸提醒道:“你们还不跟上来?”
听见自家主子冷淡凌厉的声音,燕社一抖,放开手,拍了拍三哥的肩膀,视死如归地走近了秦妗等人。
角门被吴朔用巧力一卸,便被拆了下来,放在一旁,任由他人进出。
秦妗看了一眼安静的照朱楼,缓步从后院走了进去。
今日,他们不是来捉拿要犯的,不必像个贼似的飞檐走壁。她正大光明地走进去,只为见姜骛一面。
没想到,楼中空荡,所有姑娘们都在一二楼的房间里关着禁闭,待他们登上四楼后,迎面才看见了一名黑衣男子。
那名男子微微一笑,站在厢房的门口,伸手对秦妗请道:“秦姑娘,我家公子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姜骛竟在等她?
秦妗微微挑眉,看了一眼月色珠帘后微开的房门,抬脚就要进去。
“且慢。”男子拦下了吴朔几人,平静说道:“公子只让秦姑娘一人进去。”
吴朔顿时一急,害怕有诈。
秦妗却很是从容不迫,颔首道:“那你们就候在这里罢。”
她转身便进了门,只余男子和吴朔对视。
吴朔紧盯着面前的厢房,凝神注意着从里面传来的声响。
一旦有什么状况,他必须立刻拿下眼前的男人,然后冲进去营救主子。
燕社看这情形,顿觉是个好机会,慌忙给三哥打了个手势,从吴朔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了。
厢房诺大,分为里外两间。
外间缠了许多朱绸金幔,拦住了秦妗看向里面的视线。
两尊香炉中幽幽燃着暖香,壁上挂了不少字画,落款皆是“陵南游生”。
亏得秦妗素来喜爱文人墨宝,一看便知,这是姜蕴的手迹。
想不到姜骛会如此怀念他逝去的父亲。
她眼神一黯,放轻脚步,向里间走去。
“你来了。”
姜骛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低沉清淡,没有裹挟太多情绪。
秦妗握紧了手,抬眼看去。
他换了一身素雅的软绸白裳,上面绣了深深浅浅的墨竹,正斜坐在美人榻上,和从前那个桀骜不驯的模样判若两人。
秦妗皱了皱眉,走到他的跟前,在对面为她备好的软榻上坐下,定睛一看,才发现姜骛怀中还横放着一把冷光流连的乌青长剑,剑鞘则放在他的脚边,躺在白绒毛毯上。
他的眸光锁在秦妗身上,少了几分狠厉。
沉默片刻,姜骛指了指案桌上的一杯清酒:“给你的。”
“多谢。”秦妗看了一眼,没有端起。
姜骛微微一笑,揉了揉额角,忽然拿起怀中的长剑,将它猛地一挥,刺破了气流,重重拍在了桌上。
而秦妗睫毛都没有颤动一分一毫。
见状,他站了起来,转身拉开了里间的绸幔,墙上的一张画像缓缓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笔触精细,色彩温润,正画着一副钟鸣鼎食之家在园中看戏的场景。
仔细看这个世家里的每一个角色,便会发现,是曾经荣盛的姜氏大房十数口人,天真烂漫,和乐融融。
姜骛负手静静看着画:“你不觉得,那杯酒应该由你代替秦家喝下?”
画上的人,如今只剩下他了。
姜骛伸手摸了摸画上那个躲在角落中嬉戏的年幼自己,苍凉一笑。
秦妗的目光从墙壁上挪开,看向了姜骛。
他背对着她,白裳上沁透了血渍,正在晕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