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每天残废一次(45)

太子太保姜蕴身为卫祁博的启蒙太傅,日日去东宫授课,谁料竟在无意中察觉到了深宫秘闻。

原来,秦贵妃为了腹中胎儿诞下的皇序,不惜设计使别的嫔妃小产。

他那样刚正不阿的人,立即便要去寻先皇告发。虽说忠心耿耿,却也实在天真。

先皇重病在床,周围服侍的人都是秦家安排的,当然不可能让姜蕴有机会得见圣上。

肖阁老年事已高,相位空悬,这紧要的关头,哪许让一个愣头青似的太子太保上蹿下跳,毁了秦家的计划?

一纸贪污状告,发配姜蕴一家到琼州去。

秦贵妃生怕姜蕴还能东山再起,抓住她的把柄,便嘱咐秦妗一定要在他们去琼州的路途上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干脆果敢,肃杀不二,这一向是秦家人的特点。

秦妗率了暗卫,抄小路而行,打算在深林之中截堵他们,秘密暗杀姜蕴全家。

她伏在灌木丛中,透过草隙,看见兵役正押送着数十名姜家人,行在黄沙道上,就要来了。

但似乎不用大张旗鼓地出手灭口了。

她仔细观察着,发觉姜蕴面色极差,已然透出一股死气。

这人性格躁烈,但身子的确孱弱。

且不论这一路上有多颠簸,押送的兵役又极为苛刻,时不时就抬手挥鞭。哪怕瞧见姜蕴吐血晕倒也丝毫不惧,直命姜家子弟抬着他继续赶路。

这样的折磨之下,姜蕴定已活不到琼州。

秦妗沉思半晌,最终还是撤走了暗卫,决定让他们自生自灭。

也免得手中沾上太多鲜血。

她正打算从灌木丛下挪走时,黄沙大道上绑手前行的姜家子弟中忽然有一人偏过头,冲着她藏身之处喝道:“是谁!”

那是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年,浑身衣物褴褛,但依旧桀骜不驯,脊梁挺得笔直,一双锐利的狭长眼眸冷冷盯着树丛,像是知道有人正在埋伏。

竟然如此敏锐。

可兵役却不以为然,随意看了看安静的灌木丛,扬手就是一顿鞭子,狠狠笞在少年的背上:“一路上就你这个小王八羔子最闹腾,还想玩什么花样?爷今天就让你先长长教训!”

长鞭划破气流,发出嘶嘶响声,把少年的脊背笞得鲜血淋漓。

“骛儿!”姜蕴的夫人想要扑上去护住他,奈何双手被麻绳死死捆住,一时之间,只得大哭,撕心裂肺。

少年昂着头,一声不吭,看着自己哭晕过去的母亲,咬紧牙关,只死死地盯着路边的灌木丛。

他知道,里面一定有人。

一定是陷害他们全家的人。

绿叶拂面,荆棘横生,秦妗握着腰间的冷剑,伏在丛中,与少年直直对视。

那是一双漂亮的狭眸,眼窝深邃,长睫繁密,却闪动着怨恨的光芒,簇簇火焰在眸底烈烈燃烧,像是一匹决心要孤注一掷的独狼。

秦妗记住了这双眼睛。

待兵役押着人走远后,她低声向身边人问道:“刚才那个受鞭的人,他是谁?”

“回少主,那是姜蕴的长子,名唤姜骛。”

姜骛。

纵横者,心无旁骛。

姜蕴病逝后,男性皆充军。也许姜骛现下正在边疆守城。

“主子,”巫清推门而入,看秦妗还伏在榻上出神,忍不住唠叨道:“您怎么也不盖条毯子,这天气越发寒冷下去了。”

被她这么一打断,秦妗的心情倒也没有刚才烦躁了。

她懒懒起身,望了望窗外的天色,问道:“父亲下朝多久了?”

“相爷还在书房议事,”巫清犹豫再三:“倒是王爷,他、他又来了。”

卫岐辛这时候来做什么?

秦妗一怔,拂了拂罗裙上的褶皱,将微散的鬓发随手别到耳后:“让他在堂中等着,我这就去。”

半炷香后,一袭水红绢裳的秦妗走进厅堂,将身上罩着的浅缎披风解下交给婢女,坐到卫岐辛面前的黄梨木椅上,明眸皓齿,丹唇轻启:“你来做什么?”

随着她的到来,这沉闷的堂中像是飘进了一股清新素雅的微风,柔柔地抚平了卫岐辛紧皱的眉头。他望着眼前的美人,忽然觉得心上压着的阴霾正在渐渐散去。

第36章 心生懊悔

厅堂中的婢女皆被屏退, 只余两人对坐饮茶。

屋外茂竹已转为灰绿色,但却依旧繁密。竹林摇曳,一片脉脉清凉, 郁郁苍苍, 重叠成一道屏障。

卫岐辛沉思了半晌, 终于开口问道:“冉白可是套了你的话?”

秦妗容色微冷:“他都给你说些什么了?”

“就说他救过你的命。”

“唔, ”秦妗蹙起眉头,将茶盏搁下, 颇为不悦:“的确是我大意了。如今他有心试探, 我们都谨慎些罢。”

卫岐辛若有所思,点点头,冷不丁说道:“四年前姜太保流放一事,你可知晓?”

他忽然问起这个, 秦妗眸光一闪,有些讶然,只把茶盏重新拿起, 轻轻吹开茶叶,并不言语。

看她这样子, 卫岐辛便已明白:“恐怕是姜蕴和相爷不对盘罢?”

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适才大理寺少卿那副狂怒的模样还映在他的脑海中,耳畔仍然回荡着那句“是非不分, 恣意妄为”, 像是对他的一锤锤重击。

慎王从来都不是一个愿意沾上棘手之事的人。深宫钩斗,如履薄冰, 他习惯了推脱,习惯了用旁观者的冷漠态度去面对世事。

但身为亲王,本当负担起应尽的义务。

就像今日朝会,两派争论不休, 决定权放在了他的手中。于是姜家翘首以盼的彻查机会,就这样被一句话摧毁了。

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

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

前几日时,他进宫去陪小皇帝看书,就连六岁多的孩子都在诵读这篇圣贤之道。

圣人说,君子做事,应当要保持知耻之心。

他知耻否?

卫岐辛胸中堵得慌。

“你怎么了?”秦妗看他面色越发沉重,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秦妗,”卫岐辛有些迟疑,闭了闭眼,眸底覆上霜意,深深凝视着面前的美人,轻声说道:“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惜伤害他人,这样真的正确吗?”

看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容,秦妗突然再次想起了那双属于少年的狭眸。

姜骛……

从前,若是有人问,应该如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会答,努力争取。

但为了争取到手,被一双愤恨的眸子紧盯着,她的语气便忽然不再能够铿锵有力。

有时,也会在午夜梦醒之后辗转反侧。

卫岐辛垂下黯淡的桃花眼,顿了顿,忽然说道:“我们初识之时,你也只为让我残废,哪怕素未谋面,毫无瓜葛。”

如果不是出了时间重溯这样怪力乱神之事,他早就是个躺在病榻上再也无法行走的废王了。

虽然他生来性情不羁,看淡了生命无常,腻烦了庸碌日子,无所谓计较,但是——

“若当你真拿到了想要的一切,会不会有某刻,觉得后悔?”

后悔你曾经的冷酷。

亡灵缠身,冤魂作祟。

卫岐辛说得很轻很慢,语调落寞,并不激烈,却让秦妗第一次感到胸腔之中有什么部位在隐隐作痛。

古来上位者,岂是良善辈。秦家走到如今的势头,没有一步是轻松的。

不过,她是不是应该徐徐图之,而非现在这般,急不可耐地挥剑斩下碍眼的人?

实际上,就算放弃摄政,又有谁人小瞧?

秦妗犹豫了。

她并不清楚内心的答案。

又是一阵沉默后,卫岐辛站起身,低声道:“今日就不叨扰了,本王告辞。”

他脑中有太多杂乱的东西需要好好理理了。

比如说,一朝亲王究竟拥有着多少旁人够不到的权力。

究竟能成为多少人的救赎。

云翳遮月,小雨淅沥,是夜难眠。

秦妗只着中衣,赤足坐在窗下,侧脸望着雨幕,纤白素手中紧紧握着那枚发亮的玉佩。

玉佩上细细地浮现出一行小字。

三日内,让许姨娘为秦妗落泪。

她越发想不通,这些指令到底都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

自许姨娘被纳进相府,因着秦妗的漠然,她们从未密切接触过。如今许姨娘又怎么会为她落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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