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每天残废一次(35)

王孙公爵的冠礼本应在坛庙中盛大举办,祭拜天地后, 由皇帝开礼加冠。

但当今小皇帝乃是慎王的侄儿,自然不可这样做。

况且宗室中德高望重的长辈都去了封地,不在京城,更是无人为他加冠。

要不是太常卿一直催促,卫岐辛甚至都不想在生辰之日行及冠典礼。

争论许久后双方决定各让一步,太常卿这才同意让他在王府家庙的东堂简单举行。

父母双亡,兄弟皆死,除了宫中的小豆丁,卫岐辛一无所有。

他沉默着,任由下人替他更衣梳发,伴着流水筝乐,独自在寂静的东堂拜了三拜,亲手拿起虎骨玉冠束上。

古筝弦响,余音袅袅,绕过空荡的堂前,四处的席位没有任何宾客,正中间,卫岐辛孑然一身,负手而立,背影孤寂。

李叔看得心酸,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待礼毕,连忙走上前直笑道:“恭贺王爷及冠成人!”

卫岐辛怔怔望着高堂明悬的牌匾,扶了扶玉冠上的簪子,良久,撇开眸子低声说道:“行了,回去罢,本王有些乏了。”

“王爷且慢,刚才没告诉您,廉大学士送来了一座玛瑙红珊瑚和两对玉如意做贺礼。”

李叔笑眯眯地拦住他,手一挥,两个小厮抬上了赠礼,放在东堂门前。

又有穿得喜庆的两个婢子到来,齐齐行礼,脆声说道:“廉府恭祝慎王爷成礼,祝愿王爷岁岁有今朝。”

李叔顿时拉下脸来,老眼一瞪。

岁岁有今朝,是说年年生辰都像这日凄凉是么?这两个婢子到底有没有长脑子,贺词简直是墨守成规,一点都不晓得变通,这下让王爷给听见了,还不知心里有多堵呢。

卫岐辛倒没觉得有什么,沉静地看着她们行罢大礼,极为包容,唇边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难得廉大学士有心了,李叔,赏下去。”

其实,一介被人看轻的闲散王爷,没有官员相贺很正常。

他也不需要。

但既然廉大学士送来了祝福,那就另当别论了,该感谢的,就要谢。

从多少年前开始,卫岐辛便觉得,朝中最看不惯他的人就属这个内阁大学士廉敬轩。

今日一看,也不知道老人家都在想些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打动他,好让他答应上朝摄政?

卫岐辛凝视着那座高大华美的珊瑚,笑意慢慢消了下去:“李叔,把这些东西都送去库房罢。”

说完,他不再多待,转身离去。

摄政王之位,他从前没有想要过,今后更不会想去争。

秦妗一门心思都扑在那上面,他又何苦去与她作对?就算赢了,也不见得能把这片江山治理得好。

只不过,生命漫漫,过往二十年似乎都没有什么意义。虽然今日才刚到弱冠之时,但他已然觉得心境苍老,了无生趣。

形单影只,茫然不知所为。

往后还有几十年,日子冷清,到底该如何打发。

东风吹过王府的金壁朱檐,拂起一地残叶,把卫岐辛那身锦红长裳吹得猎猎作响。四方院角,除了例行职责的侍卫,空无一人。

他回了屋,将门一关,倚在软榻上,动也不动,抬手遮住了眼睛。

室内只听见风铃轻晃。

香炉中的檀香悄悄燃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又响起了李叔的声音:“王爷,您在午眠吗?”

卫岐辛睁开毫无睡意的眸子,揉了揉额角,皱眉说道:“什么事?”

“前门有丫鬟给您递了帖子,说是有事禀报。”

他无奈地坐起身,披了外裳,踩了木屐,开门道:“本王近来又没做什么事,怎么会有丫鬟来?”

而且,就算是以前的他,虽然去烟花柳巷之地,但也只是听曲聊天,从不与那些女子沾上什么是非。

“老朽也觉得奇怪,不得已,只好来叨扰王爷您,以作决断。”

看他神色疲倦,李叔莫名生出一股愧疚,后悔敲门。

“算了,就去见见吧。”

来人竟是个眼熟的。

卫岐辛眼眸微微亮起:“你是……”

“回王爷,婢子名唤巫清,是秦家的下人。”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卫岐辛请她坐下,笑道:“本王把令牌给过你。”

那日搜寻央山,他见这个丫鬟找秦妗找得精疲力竭,实在是忠心耿耿,心下便记住了几分。

哪知,巫清犹豫了片刻,最后嗫嚅开口道:“王爷,奴婢从未与您有过此般交集,许是您记错了。”

卫岐辛怔在原地,才想起那日早已重溯,只有他和秦妗还记得。

这种感觉很奇怪。

如果没有了秦妗的话,那世上再无一人会相信他说的是真是假。

他勉强回过神,温和问道:“你今日来,可是你家主子秦妗派的?”

巫清见四周的下人都被屏退,这才点头说道:“正是。秦家不便与王府有所接触,为避口舌,就派奴婢来祝贺您及冠。”

“她竟然知道是今日么?”

卫岐辛的眼眸像是被瞬间点亮了一般,真切地笑了起来,薄唇弯出愉悦的弧度,甚至露出了一颗小小的虎牙,清朗年少。

巫清都有点不敢直视这位容颜俊美的小王爷,只直直跪下,把手中抱的匣子举起:“主子说,希望您今后能够更为仪容有度,风范翩翩。”

卫岐辛嘴角一抽:“她是说我现在毫无风度可言不成?”

话虽这样说,但他眼中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小心翼翼地拿起精美的匣子,轻轻抽开,里面端放着一顶样式高雅别致的远游冠,还镶了一颗莹莹润白的东珠。

“主子还说,昨日在宫中打碎了您的墨玉簪子,这也算做赔礼了。”

“哪有她这样的做法,赠人贺礼,还又当赔礼,一箭双雕?”

卫岐辛摆摆手,嘴上埋怨着,手中却不受控制地捧起远游冠左右赏玩。

末了,他毫不犹豫地除去头上新换的玉冠,搁在一边,转而把秦妗送的这顶束起。

“好看吗?”他笑意盈盈地问着巫清。

巫清垂下眼帘,不卑不亢地答道:“王爷自然是一顶一的人物。”

“那你回去别忘了告诉秦妗,本王很喜欢,戴着也很好看。”

他强调了一句:“一定要告诉她,很好看。”

“是。”巫清乖乖应下,出门时却捏紧了手。

想用美色勾起她家主子的好奇心?没门儿!

昨日,秦妗在铺子里用心挑选了许久,折返数次,终于才买下这冠。当时她以为主子是要送给镇国公家的探花郎君,没想到今日就被派来了王府。

这么一想,那时主子认真挑选的神色似乎透露出了很多不言而喻的信息,让巫清心下担忧。

这浪荡王爷,声名狼藉,现在又不知给主子喂了什么迷魂汤,怎能不防?

“他什么也没说?”

秦妗坐在窗下,吹着微风看书,闻言,抬起头淡淡看着抿唇不语的巫清:“当真?”

巫清咬着嘴,摇了摇头。

秦妗冷了脸色,将手中的史书猛地合上,声音很轻,混在风中,听起来有些缥缈:“巫清。”

“你真让我失望。”

巫清猛地抬眼,神色有些慌张。

秦妗撇过眸子,看向窗外沙沙作响的玉兰树,沉默片刻,开口说道:“下去,自己领罚。”

在她认知中的那个小王爷,应当会笑眯眯地接过,甚至会迫不及待地当场戴上。

总之,不知为何,她就是对慎王有莫名的自信,认为他绝不可能在收到这份礼物后全无反应。

秦妗纤白的手指抚着粗糙的书页,忽然开始深思。

她是哪里来的自信呢?

深秋的天空灰蒙蒙地,夕阳很快就沉了下去,夜色渐深。

卫岐辛站在铜镜前打量着自己。

束着发的远游冠上,那颗东珠熠熠生辉,光芒清贵又柔和,看得他很是满意,不知不觉勾了笑容。

他推开窗,看着漫天繁星,忽然很想在这最后几个时辰里与秦妗见上一面。

王府很美,却也很空。

他从来没有这样迫切地想要见一个人。

似乎,见到她以后,过去现在的一切烦恼都会随风而逝,脑中只会留下属于她的冷香气息。

卫岐辛看着夜幕,眼前忽然浮现出相府千金那抹动人的笑颜,弯弯梨涡像是盛了佳酿,一望便醉。

“不管了,说干就干。”他喃喃自语着,忽然伸手从窗边一跃,绕到角门处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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