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纷扰着善渊的理智,手上传来痛感,低头发现自己的血不知何时覆盖了商澜清的血痕。
他抬起手缓缓捂住胸口,挺直的脊梁像是撑不住压力般微微弯曲,
明明都是算计中的,为什么看到这一幕,他的心还是那么痛。
现在已经不能回头了,善渊这般告诉自己,再次站起身朝着摘星殿外走去,他还有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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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街一间小小茶馆,深居巷里。
黎素问站在茶馆门口有那么丝后悔,万一是圈套的话,善渊的武功不弱于自己,硬碰硬的话想讨到好处很难。
最关键的是,他私自过来找善渊的事要是让江南星知道了,他怕是要被赶去睡书房了。
可事关江南星身世问题,他又不能不来,思及此处,黎素问又给善渊记了一笔仇。
等这些破事都过去了,他一定得找机会好好算算账。
短暂的纠结了片刻,黎素问还是推开了茶馆的门,看到坐在大厅中的善渊,面沉如水。
晌午他刚陪江南星吃完饭回去处理教中事务,下属送来的账本里却夹杂了一张信纸,上面只写了茶馆的位置,其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他问下属信纸哪来的,下属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这个情况黎素问就想到了神出鬼没的国师善渊。
以善渊的武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藏一张信纸,那是绰绰有余。
如果是善渊的话,黎素问想到对方提到的江南星身世,心头一紧,账本也看不进去了,跟下属嘱咐了几声不许告诉夫人自己出去的事就匆匆出门了。
他要是知道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属下就把原话一字不动的告诉了江南星,可能会先一脚把人踹死再走。
黎素问坦然坐到善渊对面的位置,敛眸瞥了眼面前对方给倒的茶,抬手推到一边,完全没有喝的意思。
“咱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不用这么戒备我。”善渊兀自端起茶,“这茶馆是我布置的暗桩,你们要是找我可以来这里传信。”
黎素问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圈茶馆,私密性高,有很多适合藏人的暗处,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你找我来做什么?”抱着此人非敌的态度,黎素问的态度缓和了些。
“商澜清已经被禁足东宫,商澜云那边很快就会动手,只要安平帝一死朝中必然大乱,想来到时候你们应该也不会留在这里。”善渊放下杯盏,低头看了眼手上已经不再出血的伤痕,“我想拜托你们,带商澜清一起走。”
这个请求让黎素问蹙起眉,“商澜云的目标是商澜清,带走他你确定安全?”
“我会安排一具尸体代替商澜清被烧死在东宫里。”善渊淡淡说道。
黎素问看着他平静的脸,说道:“商澜清的一切你都安排了,那你呢?”
气氛诡异的顿了下,良久善渊哑声道:“我无所谓。”
“他要是知道了呢?”
“他不会想知道的,也不会在意的。”
商澜清怎么会在意一个强迫他的人死活呢?
又是个痴情种子。
“嗤——那希望你不要后悔,我会尽力帮忙的。”黎素问语气一转,“但我还是希望你活着,离了这京都除了你不会有人对他好。”
“他可以活的很好。”善渊扯扯嘴角,露出个算得上丑的笑容。
黎素问没再多说,负手离开了茶馆,弄说的他都说,剩下的就要看他们自己的缘分造化了。
走出茶馆,望了眼稍暗的天色,黎素问叹了声气,“好好的日子不过,闹什么乱子呢。”
“与其想为什么闹乱子,不如先想想怎么跟我解释?”
听到这个声音,黎素问仿佛听到猫叫的耗子,霎时间僵硬了身体。
江南星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但也不想在大街上跟着人掰扯,毫不客气的抓住黎教主的一把头发,狠狠扯在手里往合院的方向走。
感受着头皮传来的刺痛,黎素问欲哭无泪。
天杀的善渊真是个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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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然入了春的京都今夜却格外的冷,仆人端着蜡烛小心翼翼挡着烛火,步履匆匆的进了茶室,里面的温度并没有别外面暖和多少。
“主子,商澜清被禁足东宫了。”
商澜云手里捧着一只小巧的手炉,他像是在看桌上的琴,但视线却并没有落在什么东西上面,空荡荡的仿佛失了魂。
就在仆人准备再重复一遍的时候,商澜云开口了,他把手炉放在桌上,缓缓站起来准备往外走,“继续盯着,别让人跑了。”
仆人想拿起桌上的手炉给主子随身带着,可一碰上才发现,手炉不知何时早已没了暖意,铜制的外身冰寒刺骨。
主子抱着这东西不冷吗?
他低头看了眼手炉,上面的花纹已经因为长久的摩擦有了丑陋的黑痕,这好像是当年主子被关进冷宫时带进来的物件。
“拿斗篷来。”
听到声音,仆人连忙放下手炉拿着斗篷走过去,“主子,您准备去哪?”
商澜云走到门口,推开门,看着空寂荒凉的院落,莫名的就想起十多年前他被人扔进这里的时候,那时候他可从没想过会有走出去的一天。
“去看看皇叔吧,这么多年不见,还是有些思念的。”
第90章 遮云蔽日
夜半时分,寝殿内还有太监宫女在进进出出,手里端着盛药的碗,商澜云走到寝殿外侍卫拦住了他。
“劳驾通报一声,说是废皇子商澜云求见陛下。”商澜云说出废皇子这个自称的时候没有丝毫尴尬,好像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称呼。
侍卫常年守在皇帝寝殿也是见过些人物的,对冷宫里的废皇子也是知晓一二,他没去想为什么这人会出了冷宫,下意识就进去通报了。
商澜云揣手站在殿外,他冷眼看着里面的寝殿,眸色比这黑夜还要深沉,他想这里面的人大概快死了。
侍卫很快就通报给了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听到商澜云的名字时老太监脸上一僵,他让侍卫把人带进来。
老太监走进屋里,对着依靠在床上的安平帝说道:“陛下,废皇子商澜云来了。”
安平帝怔了瞬,随即脸上露出一丝释然,“还是来了。”
“所以皇叔也在等侄儿来吗?”
声音自殿外传来,那语气淡淡的,浑不在意间又带着丝恶意。
“殿下请进。”老太监朝还留在宫女太监使了个眼神,带着人出去,把寝殿留给多年没见过的叔侄。
商澜云缓步走向寝殿内室,视线掠过这里的种种摆饰,这个地方他的父亲也曾经住过。
若是没有当年的意外,现在这里住的人应该是他,不过也没什么区别,他很快就会住进来。
当床上这个他的皇叔死了之后,他会登基,夺回属于他的帝位。
安平帝艰难的抬起脸去看走到床边的商澜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对方那仿佛在看死人的眼神,那眼里的恨意让他心头一颤。
“澜清他斗不过你。”安平帝突兀说道。
原本商澜清是安平帝最看好的皇子,是以后最适合继承地位的,可现在看来,商澜清不如商澜云。
商澜清也狠,但他的狠还不够,他是精心培养出来的狠,是没开过刃也没有见过血的刀。
而商澜云不一样,他的狠里还有恨,而且这把刀还淬了毒,平时藏在刀鞘中不为人知,直到某天这把刀出鞘了。
“商澜清?”商澜云想起下属说那夜的东宫春情,眼里恶意更浓,他的皇叔知道自己儿子已经沦为他人身下禁脔了吗?
安平帝并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他像是陷入某种臆想,衰败的身体僵硬的朝商澜云挪动,干涩粗粝的喉咙震颤发出卑微的声音,“商澜清斗不过你,当年我留下了你,你也留下他好吗?”
“留下了我?”商澜云觉得这是自己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你把我扔在冷宫里,不管不问,甚至放任宫里的人磋磨我,你那时候还记得我曾叫过你皇叔吗!”
他敬重的皇叔夺了他父亲的帝位,还任由宫里的下人磋磨他,他甚至比不过宫里养的一只狗。
商澜云的恨吹散了安平帝最后的希冀,他惨然一笑,“恶有恶报,这都是罪有应得。”
“不过我不会杀商澜清。”商澜云俯下身,看着安平帝的眼睛,笑道:“善渊想要他,按我就把商澜清送给善渊好了,也算物有所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