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做的粗布手帕递过去。
“擦擦吧。”
马兰娟递过来,直接垫在孩子下巴上,单手扶着解释。
“耽误也得做,总不能跟去年一样。”
她抗争半天,闹得早产也没能改变工分就一百多的事实。
生的又是个女儿,副队脸色一直不好看,家里缺粮短食,她张嘴就要挨吊,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争气,没能生个儿子。
马兰娟见魏红旗不开口,忍不住多说几句。
“你放心,我月子没做完就下地上工,一点没耽误事,要不是修路算重劳力活,我也想跟着去干。”
所以知道这活后,马兰娟立马就凑过来。
魏红旗见此,指着里面:“你去压水吧,让小柴来拉。”
她原本以为之前下地见到马兰娟,纯粹是因为没借口再偷懒,不得已才带着孩子干,没想到会是因为工分。
生产队上安排的活,她也不能拦着。
只是一想到以后做事要顾忌几分,心里也有点无奈。
……
熬出来的第一锅膏药,早早就分出去。
相比较其他生产大队的人,成分差,多受不少磋磨的五里人,身上伤痛更多。
“哥,奶奶这药真神了,我这肩头贴完这两天都没疼。”
“我也是,就是我自己抹药麻烦点,就是自己一个人涂腰太累胳膊,奶奶为啥不做狗皮膏药,啪一下多方便。”
“为啥我不行,我抹上刺刺的疼,最后没忍住给洗掉的。”
江铮这才看过去:“你是不是对啥过敏?”
“不知道啊。”
“回去找毛脚大夫试试。”
边上有人挤过来:“哥哥哥,你回去跟奶奶说,这药膏跟药粉还要单独兑,多麻烦,为啥不一起。”
“没药粉不能成型。”江铮面无表情,甚至被问的有点烦躁。
他又不是医生大夫。
“那……”
“都闭嘴。”江铮忍无可忍,撩下手里锄头砸在地上,朝说话那人身上丢去。
“你们今天是不够累?还有工夫问东问西。”
大家相互看几眼,默契的把队部会计给推出去。
老钱一个踉跄,差点撞在江铮身上,见江铮拧起眉头,立马解释。
“是你媳妇说的,用完把感受说出来,我们这会回去也晚,就想让你帮忙带回去。”
“问这个干嘛?”
“说是要根据实际情况,看要不要改动药方,好跟奶奶说。”
江铮麻利地抓了抓寸发,一脸不胜其烦。
“别再跟我说,药这事是毛脚大夫管,都去找他说。”
“好。”老钱立正站在原地,立马答应。
他怕答应慢了,江铮拳头就打过来。
江铮看他那怂样,嫌弃地抢过锄头,继续扛着朝家走。
见他没发火,大家这才跟上。
经过菘蓝那块,一株株叶子都长开,被太阳晒过蔫蔫的。
“老钱,队里吩咐啥时候摘大青叶没?”
“有。”老钱算着日子:“说等嫂子试试水,看第一次集市卖药膏效果,不管好不好,隔天生产队全部人就都停掉其他活,专心把大青叶给收完。”
江铮眯着眼睛瞅全地里头:“她今天去的集市,这意思,明天开始?”
“对,不然我回去再问问队长?”
“等我先回去问问奶奶,这大青叶蔫成这样,要不要摘。”
六月的太阳就毒成这样,让江铮看着忍不住担心。
后头有人忍不住嘀咕:“这自打过年之后,就再没下过雨,天天晒太阳,能不蔫。”
江铮回头瞪他一眼,对方立马闭上嘴巴。
他顺势看向隔壁其他生产队的地,田地已经晒块裂开,少量粮食冒出来,还有大半土地裸露。
今年这天,邪乎。
……
江铮回到大队里,正巧撞上田地上工的人。
队长站在最前头,瞧见江铮后,挥散其他人追过来。
“你这是要去接你媳妇回家?”
这几天从外头或者地里回来,江铮顺路都会走生产队后头,等媳妇一起回家。
“恩。”
队部里,江铮把农具放下,扭头就见生产队长还在跟前。
“有事说事。”
“没,我跟你一起走,正好我要去找奶奶问问情况。”
他没说,江铮也就不管他,绕到后头,就半路就听到里头传来的笑声。
毛脚大夫的声音极其嚣张地盖住其他人。
“什么事这个开心?”
院子里的人听到声音,齐齐回头。
毛脚大夫最先凑过来问:“猜我们今天药膏卖掉多少!”
大队长见他笑这么大声,壮壮胆子:“一半。”
“全部。”江铮倒是极其自信。
“对……对了,你咋知道全卖了?”毛脚大夫瞬间觉得不开心,这炫耀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
江铮指向架车上的空桶:“我又不瞎。”
“……”
魏红旗扶着奶奶走过来:“药膏卖的好,但是药材今天没怎么动。”
之前很多人就是为制作膏药贴,如今有现成的,自然不用费劲再买药材做。
“那对比起来哪种更好?”
魏红旗作为今天收账的,肯定地回答:“药膏,主要平时卖出去的药材,主要就集中在那一部分上,可奶奶药方有里品种更全,再加上末药,比单纯卖药材要赚。”
类似于,煮一锅的药材卖出去,就那么多价格。
但是煮一锅的膏药,数量分出去就比原有药材分量要多,自然更赚。
魏红旗把布口袋拿出来递给老钱:“这是今天的。”
老钱欢喜地接过来,这些天,他最喜欢的就是数钱,那样他才会觉得自己这个会计做的真实。
“那就好,那这事就能继续做下去,等路修完,咱们生产队的人依旧轮着来干。”
江铮把队长挤开:“说完没?说完我们要回家。”
“没!”队长这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情。
“我来是跟奶奶问,咱们这地里的大青叶,如今能不能收?”
“能。”
“那咱们这有半年没下雨,继续这样下去,会不会影响药材?”
五里的田跟其他地方类似,都有干裂,沙壤也没办法拯救长时间没水。
之前那沟沟道道担心下雨不够深,如今已经被晒得半点水都么有,彻底成坑。
倒是方便他们挖土,可一直不下雨,身为老农民的他们都担心。
徐老太朝西边看一眼,太阳已经落下去一半,红霞染透半边天的白云。
“大青叶正常摘,等摘完还不下雨,就人工小小浇一下,咱们这药材,只要不涝就不怕,抗旱。”
……
五里大队停下手头一切杂活,全部人专心采摘起大青叶。
同时借着这个机会,手工除虫。
奶奶说,现如今市面上卖的农药含毒量太高,容易造成药材减产。
大家一听立马不同意,什么都行,减产不行。
人穿梭在药材中,把这些对药材造成影响的叶儿虫给起来。
魏红旗留个私心,主动揽下收虫处理这活,最后打包全部丢到山上老屋里,去喂了鸡。
不知道是不是干旱造成的影响太深,今年连虫活下来的几率都比往年要少很多。
大青叶占亩少,主要还是捉虫费点事。
等到两样都忙完,六月底的天越发炎热。
红彤彤的太阳挂在天上,丝毫没有要下雨的意思。
生产队的人只能再忙活着,一桶桶水拎到地里面,人工灌溉。
……
魏红旗直起弯半天的腰,忍不住伸手锤了锤。
草帽下,汗水从额角滑落,掉在衣服上,没一会就被太阳晒蒸发。
“是不是累了?”
江铮挑着扁担,晃晃悠悠停在魏红旗身边,把装满水的桶跟她身边空下的桶调换过来,没直接走。
双手扶在魏红旗后腰上,大拇指用力揉着。
“不用,边上有人呢。”酸劲从脊椎传来,让魏红旗浑身发软,只想找个地方休息。
“都忙着呢,没人看,不然你歇歇,这两桶我来浇。”
魏红旗攥着江铮的手,从腰上拿下来。
“那多耽误功夫,一口气把这地头浇完就能回家了。”
她忍不住叹气,扶了扶草帽:“就是不知道这天,什么时候才能下雨。”
如今风一吹,都夹杂着干燥的灰尘,空气都变差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