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起来,老远就闻到江铮一身酒味。
“你喝酒了?”
她从床上下来,扶着江铮坐在后厅里,怕熏到孩子。
“怎么样,要不要我去煮碗醒酒汤。”
这么多年,江铮可不爱喝酒。
“没事。”江铮晃着身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顺手把媳妇也给拉过来抱在怀里。
“疼。”魏红旗想要推开。
江铮没动,满嘴酒气地问:“媳妇,我之前是不是太冒进。”
最近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江铮看不到希望,有种回到摘帽前的错觉。
魏红旗忽然就不动,安静坐在他腿上,垂眸就能看到他满头毛茬。
江铮总是喜欢把头发剃很短很短,说是这样舒服。
她伸出手覆盖上去,没什么别的感觉,就光感到扎手,短发硬硬的,跟江铮脾气一样,江铮这么丧气,她也是第一次见到。
“现在都只是在说要扶持西医,可咱们中医在国内流传都多少年,没到最后,谁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我下午有跟唐书记,丁院长都通过电话,他们的意思都很明白,如果西药长存,中药将被挤压生存空间。”
特别是丁院长。
“丁院长说,上次见面时,他有提醒过,我没听出来。”
因为当时还没确定,丁院长没敢直白说。
毕竟中药材是五里的全部,说中药材不行那就是在对着干。
魏红旗没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手下轻抚,放轻声音安慰道。
“西医会被人推崇,是因为西药见效快,吃起来方便,可如今我们中药材也能做中成药,不一定就比西药差。”
“西医机械到底冷冰冰的,不一定就比老中医望闻问诊厉害。”
“你要换个方向想,如今西医打开市场还需要时间,我们怎么就不能利用这段时间来把市场给抢走呢。”
“到底我们才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数千年的人,更了解国人体质不是吗?”
“再说了,西药归根到底都是药,我看新闻科普过,西药都是什么有机化学、无机化学和生物制品,这些东西在我们国家制作困难程度,不一定就咱们中药材种植简单。”
“最起码我们已经度过最开始摸索的阶段,还是说你不相信奶奶?”
魏红旗一口气说了许多,半响没得到回应。
低头再看,就见江铮闭着眼睛。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刚刚说的他听到还是没听到,无奈地叹口气。
事情发展成这样,谁都没想到。
她悄悄把江铮的手从腰上给拿来,兑了温水帮他擦擦脸和手。
“起来回床上睡吧。”
叫了两声,江铮才眯着眼睛起身。
魏红旗把人扶上床,倒是累自己一身汗。
终于躺下后,关灯听着江铮细微的鼾声,脑子也乱糟糟的。
……
魏红旗睡醒睁开眼,就感觉鼻子塞塞的。
整个人躺在床上,都感觉到晕晕的。
抬手摸了摸额头,湿毛巾就放在额头上,她这一动手立刻被抓住。
“醒了?你发烧了,早晨我起来就摸到你浑身滚烫。”
“发烧。”
这话一出,魏红旗就感觉整个嗓子哑得厉害。
晕乎乎的想着,最终睁眼看向江铮:“都怪你。”
她昨天跟他坐在正厅说话,好像就穿了一件单衣。
“怪我。”
江铮利索地拧换毛巾,重新盖上。
魏红旗觉得屋里面安安静静的。
“如意呢?”
“发现你发烧,怕染如意,我把她抱外头的婴儿床上,送婶婶那屋去了。”
“你带她出去的时候,没着凉吧。”
如今早晚温差大起来。
“护着呢,裹了两层,你现在就想想自己赶快好,别操心如意。”
“我一会吃完药睡会就好,你不用管我。”
“怎么不管,结婚这么多年,可从来没见你病这么重过。”
江铮就坐在床边不动:“什么时候你病好,我什么时候才去上班。”
“那制药厂那……”
“一切正常运转,别的不说,如今制药厂还是赚钱的,这几个月虽然都是散量,但是凑一起也怪大,昨天下午老钱算账,咱们因为制药厂欠的账,已经还了三分之一,年底之前,欠的账肯定能还完。”
“这么快?”
最近几个月就一直在忙,倒是没正经算过盈利。
如今听到这个好消息,魏红旗心里负担也没那么重。
她伸手抓住江铮,借着他坐起身,额头上毛巾掉下来时,直接丢在铁盆里。
“既然能盈利,那就说明咱们方向没错。”
“现在休息,不谈工作上的事情。”
江铮拎着被子把她给裹严实:“不管是药材摊,还是药铺都有人看着,你就老老实实休息,就当是陪我。”
“行。”
魏红旗见他不想提,索性也就把之前担心的事情暂时丢出脑海。
……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魏红旗这一病,一连病有好几天。
奶奶不坐诊没在,都是毛脚大夫来看的,药喝有好几天。
如意好几天没见爸爸妈妈,天天隔着门各种呼叫。
玩着玩着就要问问,总要听到爸爸或者妈妈的声音,才愿意继续去玩。
魏红旗坐在屋里桌子的一头,江铮则在另一头,而桌上,摆着一桌象棋,已经走到一半。
“我可快将军了,你真不拦?”
“拦上我就要丢车。”
“那不拦你象也得被吃。”
“象送你。”江铮动车直接吃炮。
魏红旗正乐滋滋打算上马时,发现不对劲。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铮炮车已经排在一条线。
上什么丢什么。
魏红旗皱起眉头,又想耍赖:“不行不行,我上一步走错,你这一步也要重来。”
江铮笑看着她把步数退回到两步之前,绞尽脑汁后,换一步。
因为一直在盯车炮,这一步走完,江铮直接将军。
“……”
魏红旗抬眸看过去:“我总觉得你刚刚故意的。”
“媳妇,是你自己要悔棋。”
“不来了。”从来没赢过的魏红旗把棋盘给打乱:“这一点也不好玩,你欺负病人。”
江铮耐着性子又一点点把棋子给摆好。
“我要说我一直让着你,是不是更气人。”
“还讲!”魏红旗气的一脚踢他腿上。
江铮没缩脚,整个人情绪倒是高涨。
“媳妇,我想制药厂三班倒,尽快把产量给拉上去。”
好几天没谈制药厂的事,如今突然讲到,魏红旗还有点懵。
“工人能答应吗?”
“我这几天想过,趁着三班倒这段时间,顺便把工厂工人按照阶级给排位……”
“你疯啦。”
“没有,我这是在遵循社会主义发展。”
江铮把最后一个棋子放下去:“也不分太细,就分三种,普通工,高级工和管理人,不同级别工资不同,也不打算按照以往一年分红一次,就按月来,实际把钱发到大家手里面。”
“干的好,有奖金,之后每个月再按照情况,把人重新分配,月月变动。”
“这样厂内资金会紧张吧。”
“有压力才有动力,我如今切实感觉到这句话。”
江铮抬起头:“媳妇,想想当年咱们大锅饭,一起干也没见谁偷懒,地里粮食就那么多。”
“后来改家庭联产、承包,产量是一年比一年高,明明地还是那些地,人还是那些人,为什么就差这么多。”
“我这几天才想清楚,因为是给自己干,钱实实在在是给自己挣的,现在,我要让他们看到钱,努力干。”
“你想要比西药提前遍布市场?”
“不,我要把产量提上去,让公社书记看到实际情况,批我下一笔贷款。”
魏红旗心头一惊:“你……”
“媳妇,你有句话说的没错,西药不一定就比重要制作简单,据我了解,西医离不开机械。”
“所以?”
“趁着制药厂正热,跟公社批下来机械厂,造器械。”
“!”
魏红旗觉得自己太天真,怎么会觉得江铮受一点点打击机会一蹶不振。
“你可要想清楚,机械这东西投入可比制药厂大得多,制药厂我们好歹还有原材料,也有奶奶坐镇,可器械这方面,我们什么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