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服务员搬进一箱子啤酒,又端来十几碟小吃,白衣女孩忙着摆好碟子,又将酒一瓶瓶的打开,并将酒杯倒满。
罗正东和他挑中的女孩丽丽玩起了掷骰子游戏,谁输了谁喝。
周序选中的女孩叫甜甜,她瞧见了周序眼中的落寞和悲伤,便劝周序也来掷骰子喝酒,周序说不会,甜甜问会不会划拳,周序说可以,于是,二人张牙舞爪的比划起来,周序输多赢少,两瓶酒很快就进了肚。
徐浩唱累了,将麦丢给罗正东,罗正东放下骰子,和丽丽唱起了“心雨”,二人那款款深情的模样,活脱脱是一对热恋中的人儿。
罗正东唱完后,把麦给了周序,周序从未唱过卡啦OK,也自认五音不全,先是拒绝,但架不住众人一顿苦劝,便唱起了“小芳”。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
周序自己听着都像在杀猪,但奇怪的是,却没有一个人笑话他,反而齐声喝彩,尤其是那些女子,叫好声不绝。甜甜拿起了另一个麦克,也柔声的唱了起来,给他带起了节奏,这让周序放松下来,歌也终于像个歌了。
一箱啤酒喝光,又上了一箱,这时,徐浩拉着咪咪道:“这儿太吵,我们去小套间里谈谈吧,我听老时说,小套间是地中海风格,可有情调了。”
咪咪一推徐浩,嗲嗲的道:“小套里的床太硬呢,哪里来的调调,当心把老腰垫闪了,回家不好向嫂子交待,要去,就去怡景好了。”
怡景是樟城新开的一家酒店,有港资背景,据说里面设施很豪华。
李立起哄道:“徐书记,人家咪咪要的是共度良宵,不是点快餐,敢不敢应战,可别丢了三江人民的脸啊。”
时福生也在旁道:“对,对,徐书记初来樟城,得让这里的妹子见识见识你的钢铁雄风。”
徐浩大笑道:“那就走呗,我要过五关,斩六将,大战三百合。”
咪咪扭了扭身子,道:“我总不能穿这一身出门吧,大战三百合,你们得给我买一身战袍。”
李立问道:“什么样的战袍,我才在峡港买的一千块的衣服给你好不好。”
咪咪用双手挤了挤胸,笑道:“你的码子太大了,我想要一件小羊皮的袄子。”
小羊皮的短夹克是樟城最近流行的女装,好的一件大约要两千块。
李立不吭声了,时福生对罗正东道:“没有战袍怎么打仗,小罗,给钱。”
咪咪扶着有七分醉的徐浩走了,罗正东给了咪咪二千五百元,其中五百元是打车和开房的钱。
其余的几个女子也被打发出去,时福生沉默了会,才道:“明天,徐书记会找你们分别了解情况,你们知道该怎么说吧。”
李立道:“我和吴胖子谈过,他愿意承担一部分责任,会拿出五万元钱,将窟窿补小点。只是,他要求以后的结算,我们要照顾他。”
时福生恨道:“王八蛋,骗老子这么惨,才拿五万块钱出来。”
李立小心道:“有总比没有强,先答应下来,到以后结算的时候再找他算帐。”
时福生点点头,然后看向周序,周序赶紧坐直身子道:“时经理一心为公,呕心沥血,我可是在峡港真真见识过了的。”
李立竖起拇指,道:“小周不错,嘴紧得狠。”
罗正东喝完怀中最后一滴酒,道:“材料商老陈那边愿意拿三万块钱表表诚意,只希望以后的沙石水泥价格可以商量商量。”
时福生道:“我算看透了,许鸣山这人,就是喂不熟的狼,他以前拿了人家多少好处,老子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现在,我老时出事了,他以为我会倒台,不仅不帮忙,还和那姓审的搞得火热,好,老子就让他看看,最后是哪个会赢。小罗,你干得漂亮,明天去告诉老陈,以后的材料就用他家的,咱项目部不会再买老黄家的一粒沙子。”
“两次出差的费用可以不计,但是,送出的十万元还差着两万亏空呢。”罗正东道。
“两万,我老时砸砸锅卖卖铁,还是拿得出来的,女娲补了天,天就塌不下来。”
清算
周序想着对付徐浩的说辞,一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心绪不宁的周序一直在等着徐浩的“召见”,可是,候了一上午,到吃饭点时,却听说徐浩回三江了,按牛大寨的说法,徐书记满载而归。
时福生召开了项目部会议,在会上,他严厉的指责了某些人不顾大局,热衷进京告御状的可耻行为,这个没点名,但大家都知道时福生说的是谁,周序偷眼瞄去,审清平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嘴角微扬,双手握拳,谁也不知道他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最后,时福生狠狠的批评了管材料的许鸣山,说每个工程在材料上的花费都远远超过了预算,他昨天实地检查过,运来的砂石就没个够数的,说是一车六方,他和李立估量了下,最多只有四方,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再这样下去,两个字,滚蛋。
许鸣山,作为一个参加工作三十年的老同志,被人在会上点名道姓的批评,面子上实在挂不住,他涨红着脸,腾的站起来,大声道:“什么猫腻,姓时的,把话说清楚。”
时福生桌子一拍,吼道:“砂石水泥钢筋,哪个不是一笔糊涂帐,查,老子非得查个底朝天。”
许鸣山冷笑道:“好,查就查,你老时在樟城一手遮天嘛,有本事去报警啊,马上报警,就说我许鸣山贪污材料公款,收取贿赂,你不报,我去报。姓时的,你黑钱还收的少了,逢年过节的,哪个材料商不得给你上贡。”
时福生把手一扫,将笔记本扫在地上,指着许鸣山骂道:“浑蛋,你敢威胁我,好,好,好,今儿谁不报警,谁就是孙子。李立,打110,快打。”
许鸣山气得浑身发抖,一伸手,抓起眼前的怀子,就朝时福生扔了过去,时福生下意识把头一低,怀子贴着他的头皮飞到墙上,摔个粉碎,把时福生旁边的马艳春吓得尖叫连连……
刘启明一把抱住了许鸣山,大声道:“冷静点,老许,千万别冲动。”
时福生脸色惨白,指着许鸣山,嘴唇动了半天,终是没有再说一字,李立见状,招呼罗正东一起,赶紧把时福生架了出去。
周序从没见过如此激烈的冲突,他心脏怦怦乱跳,手脚竟有些发麻。审清平摇摇头,神情依旧冷漠,坐在那一动不动,犹如一尊泥塑的人。
回到宿舍,牛大寨跑了进来,高兴得像过年:“热闹,真他娘的带劲,老时本想杀鸡给猴看,没想到,猴子没搭理,这鸡反啄了过来。”
余德顺指指两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声道:“老许也是气昏了头,鸡再厉害,哪斗得过人,这下要打包回家喽。”
牛大寨也放低了嗓门:“每个工地,材料员都是肥缺,这么多年,我是看得明明白白,进六车东西,他们敢报十车。我估计,这许鸣山太贪了点,没按规矩给老时分红啊。我听说,老时前几天找许鸣山,让他解决五万块钱,补一补被骗的窟窿,可是许鸣山没有答应,大概是觉得老时没戏了。谁曾想,老时还真就屁股坐稳了,第一个肯定要拿他开刀。”
余德顺叹息道:“老许和老刘关系挺好,今儿我去辊道放线,老刘帮的忙,他透露说,那个审清平对老刘、老许都拍了胸脯,说是老时这台是下定了的,我猜啊,老许信了审清平的话,宝押错了。”
牛大寨嘻嘻道:“这个审春桥也拉拢过我,说是要写材料告老时的状,让我署名,还说,刘启明、许鸣山、黄野、马艳春都签了名的。他心里没个数,老子最讨厌的就是他,签个屁啊。”
周序不禁啊了一声:“马工也签了么。”
牛大寨不屑道:“头发长,见识短,有什么主见,看老时被骗得这样惨,还不以为老时要完蛋,姓审的要上台了。”
余德顺递给牛大寨一根烟,道:“马艳春也是可怜人,老公身体不好,早就病退了,一个月就拿一百六,药钱都不够,儿子才上一年级,正是处处用钱的时候,现在的三江建工,也只有在外面工地才能多赚一点,她还不是怕被赶出樟城,回去了下岗。”
牛大寨深吸了两口烟,再吐了几个漂亮的烟圈,才道:“三江建工两万多人,可怜人多了去了,当年选错了老公,现在又选错了领导,该着倒霉也怪不了谁。我没见过那封告状信,只是好奇,苏克那小子有没有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