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级建造师(294)

遗憾的是,他的美好愿景因一块墙砖戛然而止,墙砖从天而降,不早不晚,恰好在他刚走出单元门时掉下来,又恰好砸在他的后脑壳上,鲜血和脑浆浸湿了柔软的白色太阳帽,预示着他再也没了生的希望,他跨进了死亡的门槛,但来生会成为什么东西还是个迷,在阴间,像他这种人必须要先接受审判和惩戒。

“这是谁呀,她怎么了?”

“你认识她吗?”

“好像是住在八楼的那个美女,天啊!她脑袋上全是血!”

“看起来她好像受了重伤。”

“是不是摔破头了。”

“好像是的。”

“不能随便移动她”

“快打120!”

在下面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并七嘴八舌之际,站在屋面的欢哥拍了拍戴着手套的手,吹了声轻快的口哨,放了一连串响屁,开始完美计划的第二步,撤离。

计划的灵感来自于五天前,他心血来潮的打开了不上人屋面的小铁门(老式的锁用张卡片就能解决),沿着半米来高的女儿墙四处巡视时,他如获至宝的发现,正对单元门的女儿墙的外贴墙砖有裂纹和空鼓现象,当然,如果就这样保持下去,三五年内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而欢哥要做的,就是让不是问题的问题立即变成致命的问题,他年轻时做过一阵子泥瓦匠,如何把墙砖温柔而又完整的撬下来并非难事,为了营造完美无瑕的自然脱落的假象,他极富耐心并且全神贯注的苦干了四个通宵,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北京时间十八时四十分,欢哥再次潜入屋面,埋伏在女儿墙后面,像个狙击手那样全神贯注的盯着单元门口,手中的墙砖就是他的致命武器,前日他特意去山上试验了几回,用石头毫不费力的扔下十只鸟来,命中率依如既往的是百分之百。

随着十七点的临近,他的心里偶而会闪现一丝不忍,但这点不忍的善意很快就被两百万钞票卷起的欲望狂潮淹没了,他咬牙切齿的告诫自己:人性没那么晦涩难懂,有钱就有了一切,离开钱去谈人性就是没有人性,所有热血沸腾的人生不都是用冷血、肮脏、卑鄙换来的么。

再一次完全说服了自己,他的状态愉快的调整到了近于无我的专注。

白色太阳帽,高个子,一字肩荷叶边大摆裙,没错,就是她,这顶帽子,这件裙子他见过好几回了,绝对不会错。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毫不犹豫的将墙砖抛下,正中目标。

在夜视望远镜里,借着路灯,他看见了这个女人帽子上的鲜血和脑浆。

她必死无疑,欢哥完全可以确定,于是,他给季晨发了条“OK”的信息。

烟火

华馨小区建于一九九九年,呈规规矩矩的长方形,七栋十层高的居民楼坐北朝南,沿潞江一字排开,江对面是吴北省高新产业园区,极具现代感的蓝色厂房如同训练有素正在受阅的士兵,排列整齐,一眼望不到边。

三江市最不缺的就是大江大河大湖,推窗可见水景的房子数不胜数,但如今还能坐在家里欣赏水上烟火的最佳所在只剩下了华馨小区,因为三江市政府两年前突然出台法令,严禁在市区内燃放烟花爆竹,但在市民的强烈要求下,最终保留了白沙洲作为唯一的法外之地。

洞房花烛后的第三天,北京时间十九时四十三分,林娅楠和周序带着一大箱烟花,还有一把伞,包船来到这个长两公里,宽三百米的江心洲上,以最传统的喜庆方式庆祝来之不易的新生。

星期一,阳历八月二十四,阴历七月十四,不是节假日,也并非黄道吉日,再加上天气闷热潮湿,似有一场暴雨在酝酿,因此,在十九时五十一分点亮白沙洲的璀璨烟火,极有可能是三江市今晚独一无二的火树银花,而周序和林娅楠追求的就是这种足以铭记一生的效果,日子吉不吉利重要吗,一点也不重要,他们已经把和命运有关的所有玄机都看得透透的、淡淡的,无所谓也无所畏。

那一朵朵争相绽放的烟花,如同喝醉了酒后恣意洒脱的精灵,在夜空中尽情卖弄自己的本事,她们时而幻化成鲜花怒放、时而幻化成星河垂瀑、时而又似金蛇狂舞、时而又似万马奔腾……

当漫天花雨徐徐落下,林娅楠和周序深情的凝视着对方,旋即以极大的热情拥抱在一起,他们能听见双方胸膛以同样节奏快速跳动的“扑通”声。

“希望我们之间的爱情永远是这样浪漫的感动、轻松的美好,再也不伪装,不隐藏,不抱怨。”林娅楠仰着头,大声的道,经历了命运如此多不友好、不怜惜、不公正的近于毁灭的折磨,她终于熬了过来,并脱胎换骨式的成长了,成熟了,对于内心渴求的情感,再也不会遮遮掩掩,瞻前顾后,她变得热情似火、勇敢自信。

“我发誓,我爱你!”周序哭了,哭得像个孩子。

他闭着眼睛低下头急切寻找她的唇,她闭着眼睛仰着头热烈回应着他的寻找,很快,唇与唇相接,舌与舌相连,完全闭合成这世间最幸福、最牢不可破的锁链。

华馨小区的南边紧邻着一道围墙,距离房子不过三米,和房屋的架空层一般高,围墙外面是十几米宽的大堤,大堤之下就是滚滚东逝的潞江。

秦冬梅居住在七号楼,南边靠着江堤,东边则紧挨着几百亩经过拆迁平整等待开发的荒地(晒了好多年地皮),欢哥非常投入的探查过小区每一个角落,最后确定只有这儿是摄像头拍不到的死角,更妙的细节在于,此处如同天意般长着棵近三十米高的百年银杏树,繁茂雄健,能承受成人重压的粗壮枝丫延伸到了七层楼。

欢哥的计划在季晨看来如同是007准备去炸□□老巢:十八时左右,天色将暗之际,他仍旧以推销员身份进入七号楼,潜入屋面,将绳索固定在东侧水塔的柱子上,然后装模作样敲几家门推销一下保健品,再迅速下楼出小区绕到东侧围墙根,顺着银杏树爬到七楼高处,借助绳索登顶,如果大功告成,立刻原路返回,季晨则在围墙外放风、接应。收到存有一百五十万尾款的银行卡之后,他将下水游到白沙洲上,再横穿沙洲,游向対岸,最终大摇大摆的消失在夜幕下的工业园。

季晨听完,嘿嘿干笑了几声道:“既然秦冬梅完美的死于了意外,再搞得这么惊天动地有什么必要呢,倒不如大大方方从楼梯走下来,我开车送你舒舒服服的出三江。”

话虽如此,季晨的心里却矛盾得很,既巴不得欢哥摔死或是淹死,可以省下一百五十万的巨款,又担心欢哥的惨死引来警方关注,从而顺藤摸瓜,揪出他这个□□的幕后金主。

“唯一的问题是那个绳索该怎么处理,警方有可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秦冬梅已经遭遇过一回未遂谋杀了,她的横尸楼外不可能不让警方生疑,那根绳索很容易被发现,再和脱落的外墙砖联系到一起,就足以证明她的死绝不是遭雷劈似的意外。当然,她这个烧货完全值得天雷狠狠的劈!”季晨的担心不无道理。

“所以说我独狼欢哥绝对是你季老板最正确的选择,知道么,打绳结也是一门古老而有趣的艺术,我会打一百零八种绳结,其中有十几种绝对能让你叹为观止,简单的说,只要打完结后两股绳子留得足够长,一股越拉越紧,而另外一股一扯,绳子就能解下来。”

“我明白了。”季晨点点头。

“你有没有更好的计划?”欢哥眼含不屑的问道。

“你是专家你说了算,这个计划确实很艺术,只不过,飞檐走壁和横渡大江可都不是闹着玩的技术活、体力活,你有把握不出意外么。”

“小菜一碟,我从前可干过比这更夸张、更离谱的事。”

欢哥没有吹牛,他早年曾经在悬崖峭壁上摘过岩耳,也在惊涛骇浪中采过海参,弃良从恶之后,徒手翻窗攀登高楼偷东西的事也没少干,所以,欢哥遁天入地的本领绝不比“007”逊色多少,否则当年也不会在三江的□□排行榜上名列前茅,当然,他这样做也有眩技以达震慑季晨的目的:小子,别想在欢哥面前耍赖帐的心机,整死你不过分分钟的事。

一切都是那样完美,完美得令欢哥产生了眩晕的感觉,两百万啊,能装半卡车的钱怎么会如此轻易落入口袋,当他有些颤抖的从屋顶下降到九楼时,决定在广告牌后面的铁架上歇息片刻,以平复激动不已的心情,就在这时,江中心的白沙洲上腾起了壮美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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