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现在,她压根不怕抄书,反正有人帮。倒是这个禁足,半个月不让出去,闷也要将人闷死。
不过为了避免二次处罚,她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寝宫。罚抄累了便去绣抹额;眼睛酸了便去园中练武;腿脚酸了便歪在塌上,由锣音替她按摩,鼓声给她读话本。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解禁这天天气晴好,楚宁怡也准备出宫去散散心。
她五哥像是猜中她的想法,早早备好了马车。
兴楚不似渊程,对女子有诸多约束,所以在她小的时候,大哥五哥都喜欢带她出去玩,狩猎、奔马、逛庙会、看灯节。
请示父皇的次数多了,他便不胜其烦,直接给了她一个特权,一月一次可随意出宫门。
“五哥,咱们去茶馆听戏吧!”
楚宁怡眨巴眨巴她的大眼睛,撒娇的意味十分明显。
“这次出宫本就是陪你来玩的,你说去哪便去哪罢!”楚怀仁说着,语气中的宠溺味十足。
“话说,这次皇后娘娘的四十大寿,各国使臣都来送礼贺寿。这渊程国更是有意与我国联姻。”
楚宁怡和她五哥坐在阁楼上,磕着瓜子听楼下的说书先生聊着坊间传闻。非常的凑巧,今天恰好聊到了宫里。
那说书先生故意停顿,开合了一下手中折扇,又摸了摸胡子,继续道:“众所周知,距离安熙长公主逝去已经快五个年头了,这公主一走,渊程与兴楚的联姻便断了。恰好咱们二公主和三公主都到了出阁的年纪,渊程的七殿下也到了娶亲的年纪。”
这安熙长公主是楚宁怡最小的姑姑,只比她大十岁,和大哥同年所生。七年前远嫁渊程,不到两年便香消玉殒。
这小姑姑身子本就弱,兴楚和渊程又是一南一北,水土不服也是常事。只是可惜了,她去世之时不过双十年华。
和亲之事楚怀仁早就得了风声,只是兹事体大,他也只能先安慰着:“妹妹放心,我和大哥都会想办法,不让你去和亲的。”
楚宁怡冲着他笑笑,嘴上满不在乎的说:“我相信你们。”
楚怀仁看她心情低落,便带着她去京郊跑马。
可她的心不在焉连马儿都看出来了,将她带到溪边,晃着尾巴。
这匹马叫伊伊,是大哥送她的及茾礼,虽然她和它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很喜欢它的一身白毛,每次来总要摸一摸。
伊伊的眼睛很亮,看上去非常有灵性。
楚宁怡摸着它的头,看着它的眼睛说:“你说,我的父皇母后为什么都不喜欢我,我很讨人厌吗?”
马儿不会说话,只定定的看着她,间或发出“嘶吼~”的声音。
楚宁怡笑的苦涩,乘着无人之际吐露一些心声:“二姐身子弱,父皇定不会让她去和亲;四妹还小,虚岁也才十一,也不可能去和亲,算来算去也就只有我了。”
其实嫁谁不是嫁呢?只不过从一个牢笼飞进另一个罢了。
或许……父皇不会答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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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是皇后寿宴,楚宁怡特意选了条显得娴静的裙子。虽然母后从没说过,但她内心感觉母后应该会喜欢的。
这种宴会座位是有讲究的,男左女右,按照辈分从上到下。
楚宁怡的大姐和安奉长公主坐一起,所以她被迫和楚宁怜坐一起。
甫一落座,她就表现出一副,别搭理我,不想说话的表情。
楚宁怜也不是嘴烧的慌非要找人聊天,见她不想搭理,也没去纠缠。
长辈接连入席,最后入场的当然是帝后二人。皇帝牵着皇后的手,一副帝后恩爱模样。
其实他们真正的感情如何,在场的无人不知。就连身旁的楚宁怜都轻“嗤”一声。
第三章
不怪楚宁怜做如此反应,毕竟她的生母元贵妃,那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当初贵妃香消玉殒,皇上不管文武百官跪一地,非要追封为皇后。后来文官死谏,血染朝堂,才将他的念头打消,最后贵妃还是得了个‘元’字做称号。
虽然那时候楚宁怡还小,却也能看出母后的难堪。可今外朝来贺,这对常年不见面的夫妻也要装作夫妻情深,也是可悲。
整个晚宴,楚宁怡都表现的很沉默,百无聊赖的吃着桌前这些精致却不是很可心的饭菜。
渊程的使臣目光一直扫向这边,二姐依旧坐的端庄。楚宁怡不知她是对和亲之事毫不知情还是成竹在胸。
待歌舞结束,渊程使臣上前献礼,顺便提出今天的重头戏。
“我渊程国替我国辰王殿下求娶贵国公主,愿渊程兴楚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即便楚宁怡知道大局已定,却还是不死心的望向高位,妄图从父皇母后眼中读出一丝的不舍与犹豫。
“好,哈哈!正好我们的三公主也及笄了,此等美事,孤便在此应允了。”
“咚”的一声,楚宁怡仿若置身冰窖,全身血液凝固。那挣扎了十五年,连梦中都在渴望期盼的那点父女之情,彻底破碎在这场宴会上。
四周传来各类目光,有来着大哥、五哥的担忧;有来自二姐、四妹的幸灾乐祸;亦有来自长公主们、季显表哥的同情。
她就是个自欺欺人的傻子。
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她待够了,大哥、五哥会帮她的,一定会的……
宴会结束后,她离开的极快,生怕有人将她拦住,给她道贺,毕竟她的脾气没二姐那么好,做不出在人前赔笑的事。
一进殿门,鼓声就立刻迎了上来,一脸担忧。
楚宁怡调侃道:“传的这么快的吗?这才刚散去,你就知道了。”鼓声哭丧着脸,仿佛她现在就要嫁了。
鼓声憋着难受,还是将听来的传言一股脑的抛出来。
“现在满宫都知道,渊程那位辰王殿下身有隐疾,暴虐成性,满渊程的贵女都不愿嫁他。”
楚宁怡笑笑,若是真的如此,那流言岂会这么轻易传到他们兴楚后宫,只是个中原因她不想深究了。
其实她内心自私的想看看,若她出逃,父皇会不会将最他最疼爱的二姐嫁过去。
忽而她又自嘲的笑笑:这应该比让父皇收回和亲的旨意还要困难吧!
两国联姻是大事,需得两国算好吉时吉日,如今只算双方统一了意见。
第二天一早,五哥就冲到了芝兰殿中,吓的楚宁怡差点被粥呛着。
“妹妹,我、只问你一句,你想、想不想嫁。”楚怀仁气息不稳的道。
楚宁怡与他对视,他眼神很坚定,多年相处的默契她也知道了他的想法,便开门见山的说:“我想离开。”
楚怀仁:“这事好办,父皇不了解你的性子,应该猜不到你会逃婚。”
楚宁怡心想:这或许是他们父女情浅的唯一好处了。
“别告诉大哥了!”楚宁怡不想作为太子的大哥为难。
楚怀仁原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他现在担忧的是出京的盘查。
这进出京城都要经过盘查,以免混入敌国奸细,上到官吏、下到百姓,无可例外。
楚宁怡不着急,还招呼他五哥陪她用个膳,毕竟她出了宫,不是被抓回来,就是永远不回来,不论哪种,她都要好好珍惜和五哥在一起的时光。
“可惜啊!我见不着五哥你大婚了。”楚宁怡脸上写满遗憾,嘴里却打趣着他。
楚怀仁不在意的摸了摸她的头,温柔一笑:“若是我家怡怡遇见了想共度余生的人,一定要给我写信啊!哥哥会亲自背你上花轿,也让那人知道,我们家怡怡有我撑腰呢!”
楚宁怡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有些诧异,片刻笑笑:“好啊!”
公主出阁是有轿子抬的,自然不需要皇子背,且如大姐、二姐这种没有一母同胞兄弟的,就更不方便背了。
这种兄弟背出阁的习俗还是楚宁怡之前溜出宫去玩,撞上了御史家嫁女儿。
当时整条街都闹哄哄的,往来行人都停住,也想沾沾喜气。
新郎官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楚宁怡便随着一群小孩子,跟着迎亲队伍走。彼时的她不过十岁,见什么都新奇,将一整套新娘上轿子的流程都看了一遍,连自己与五哥、侍女走散了走没在意。
后来被找来的五哥骂哭了。
那是她第一次见五哥发那么大火。不过最后他还是好生好气的安慰她,背着她走在街上,还给她买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