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鸿达素来以长子为傲,实在没料到他也有如此胆大包天的时候,当真是半点儿不输给隔壁那个臭小子。
穆鸿达怒子不争,穆夫人却是一脸赞许与骄傲,“原以为是什么捅破天的事儿,倒为了这些可不值当生气。”顿了顿,又接着道,“摄政王世子是个什么好东西,总该是要教训一番的。”
“你!”穆鸿达指着穆夫人,噎了半天,“胡闹!”
穆夫人笑了笑:“搁我旧日脾气,得叫他尝尝红缨枪的滋味才是!皓儿是读书人,自然走的读书人的法子,就你个老迂腐,整天畏畏缩缩!少洵都比你强。”穆夫人原姓韩,韩家曾是定国老将军麾下,穆夫人出身将门,年轻时也喜舞刀弄枪,直到看中穆鸿达,嫁了人才将红缨枪换了绣花针,整日莳花弄草、相夫教子起来。
穆鸿达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哪里还会想要去反驳,竟也跟着附和道:“夫人说得对!”
一旁的穆湾湾与穆景皓见状,相视一笑,倒是乖觉的从穆夫人的院中退了出来。
瞧见穆景皓负手而行,眉头轻拧,穆湾湾快走两步跟在他身侧,说道:“景皓哥哥你别担心啦,宝仪公主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既然瞒下来就肯定不会跟旁人说的。”
穆湾湾以为他还在因为宫里发生的事情发愁。
“不过,教训薛波的事情,你也别着急。”虽然今天她才在江少洵面前夸下海口,但是总不能自家哥哥犯险。“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穆景皓闻言轻声一笑:“我知道。”
“湾湾识得那宝仪公主?”她对宝仪公主似乎有着不一样的信任,让穆景皓微感意外。
穆湾湾侧首看向穆景皓,眨了眨眼睛,“哥哥怎么忘了呀,我们以前一块儿跟宝仪公主玩过呢,她人可好了。”
穆景皓微微一怔,只道:“也是。”
穆湾湾见了,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哥哥跟宝仪只有一面之缘呢。”
先帝在位时,最疼宠的便是当今圣上与宝仪公主,在宝仪公主尚且年幼之时,曾从百官家中挑选适龄女儿入宫陪小公主,穆湾湾恰在其中。
当年年仅九岁的穆景皓跟着父亲一同送妹妹入宫,倒是跟小公主见过一面,在那之后,穆景皓被穆鸿达送到外面游学,这都过了十二年,不记得小公主也正常。
穆湾湾想着,又嘻嘻一笑。
想当初哥哥求学回来,自己不也都差点儿没能认出来么。
第6章 chapter 00
穆湾湾原以为,自家兄长跟渝亲王密谋给摄政王世子下绊子,这事儿都捅到了当今圣上跟前去了,定是要黄了。然而,没过两天,外头就传来消息说,摄政王世子夜逛青楼,正巧碰上查纪司的黑袍役突击监察百官风纪,被吓得从二楼跳窗逃跑,摔断了半条腿。
先帝在位时,因荒淫无度,错信奸宦,残害贤良,致使朝堂动乱不堪。惠安帝而今虽初初即位,大权被摄政王揽于手中,可在风纪一事上却寸步不让,非但严于律己,还严令禁止朝中百官及其族中子弟流连花街柳巷,狎妓作乐。
摄政王当时虽对此令不置可否,但没过多久便主持设立了查纪司,专门负责此事。然而,摄政王不曾料想到,查纪司随机性的突袭检查,竟然就查到了自家儿子的头上。
摄政王府里,薛波躺在锦绣榻上,一条腿被白纱布裹得严严实实,另外还用一根布条吊在了床梁上,这会儿正哼哼唧唧个不停呢。摄政王下朝回府,脸色阴郁,一路进了儿子的房间,没有一句关心,劈头盖脸地就将直哼哼的薛波臭骂了一顿。
“胡闹!你真是愈发出息!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许去青楼,不许去青楼!就是不听!活该摔断你的狗腿!”
想到朝堂上,那些素来喜欢跟自己对着干的老朝臣明里暗里的数落,讥诮自己教子不严,摄政王便觉得怒火中烧。
薛波被骂得一愣一愣的,等到摄政王骂完了,没听到自家儿子的反应,火气更是蹭的一下子就蹿了上来。
“你是个哑巴不是!”
薛波吓得往后一缩,正扯到腿上的伤,整个人痛得蜷缩在床上,他哼哼道:“父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今日摆明了就是有人要陷害我,您不为我做主,还……没有天理了。”
查纪司黑袍役的行踪对于摄政王府的人来说并不神秘,昨日夜里薛波接到狐朋狗友的邀约,出门前还特地确定了一番,不然他也不会有恃无恐,顶风违纪。
摄政王心如明镜,知道薛波断腿绝非偶然,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动他的儿子?
摄政王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人。
侍郎府莳兰居里,穆湾湾一边捉着笔,一笔一划地临摹字帖,一边兴致勃勃地听忍冬讲着外面的传言,待听到薛波从红袖招的二楼跳下来摔断了腿,她手里笔硬生生地在纸上划了一道,好容易快要临完的帖子再次毁于一旦。但是穆湾湾半点儿也不在意,反而直接扔了笔,拽住了忍冬的衣袖,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确认道:“真的?”
看着自家姑娘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忍冬也跟着咧了咧嘴角,连连点头,道:“千真万确呢,奴婢特意从荣阳街那边绕了一圈,亲眼瞧见宫里的御医成群结队的进出呢。”
穆湾湾眨眨眼睛,轻哼了一声,“活该!”
噹——
穆湾湾的话音将落未落,突然书案前窗户的格挡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发出闷闷的一声动静。
忍冬走过去,发现窗台上有一颗小石子正滚着要掉下去。她“咦”了声,正纳闷呢,就听到有什么声音从斜上方传来。
“江少爷?”忍冬看到坐在院墙上的人,不由惊呼一声,反应过来后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招来府里巡视的护卫。
穆湾湾听见忍冬脱口而出的称呼,秀气的柳眉攒了攒,起身,提着裙子走到窗户前,一抬头就看见江少洵坐在高高的院墙上面,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腿却晃晃悠悠的,煞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见江少洵朝自己勾了勾手指动作让她觉得十分眼熟,回想起来才发觉这不就是她每次召唤爱宠宝儿时候的动作么。
穆湾湾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伸手就要取下支撑窗扉的木棍,教江少洵尝一尝“闭窗羹”,而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江少洵焦急的声音,“别关呐!”
在抬眼看过去时,江少洵一改姿态,正拱着双手朝这边卖好呢。
穆湾湾被逗得笑了声,这才收回手,转身小跑着出去。
站在高高的院墙下,穆湾湾仰起脖子,逆光看向笑嘻嘻的江少洵,轻声问道:“喂,你放着好好的路不走,怎么又爬墙啦?”
之所以说是“又”,盖因为江少洵已经不是第一回干出这般□□越户的勾当了。
“我要是能走大门进来,还犯得着爬高上低的么?”这不是刚被穆家门上的小厮奉了穆侍郎的指令给拒之门外了,所以才坐在了这儿嘛。当然,江少洵并没有提这些细节,毕竟不是多么光彩的事儿。“哎,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什么?”穆湾湾有些好奇的问道。
江少洵嘴角一勾,面上露出一个十分得意的笑容,炫耀般的开口道,“薛波他……”
然而,话才刚开头,他身后的墙下就传来一声怒喝。
“你个兔崽子,好大的胆子!”
江少洵僵硬地转过脑袋,一下子就撞上穆鸿达怒视的目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若说江少洵素来行事无忌,但霸王还有俩克星,一见着穆鸿达,他就好似见了猫的耗子,只想找个地儿藏起来。可是这会儿他坐在高高的墙头,上天无门、遁地无路,只能勉强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冲着穆鸿达摇了摇手,“穆叔叔,好巧啊。”
穆鸿达才在前门给江少洵来了个闭门羹,结果一扭头的功夫,这小子竟然就跑到他宝贝女儿的院子来爬墙,简直是岂有此理。
穆鸿达环顾了一眼四周,看见一个婆子正在扫地,走过去夺了她手上的扫帚,二话不说,举着扫帚就去抽江少洵。
穆湾湾的院墙说低不低,但说高也不是特别高,对于穆湾湾来说,可能搭着□□都爬得费劲,但对于身长七尺有余的穆侍郎来说,用扫帚抽个人还是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