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麻手术,患者意识清醒,自己签署麻醉同意书完全没有问题,只是杨窕签完字,在填写紧急联系人时犯了难。
“紧急联系人是医院要求必须填写的,以防万一,一般不是非常紧急的情况不会打过去。”韩律觉得杨窕在附一实习,又是学外科的,不会不清楚医院的规定,但见状还是淡淡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韩律误解了杨窕的犹豫,但杨窕也没有多解释,只是确认道,“写非直系亲属也是可以的对吧?”
有些医院的门诊手术对这一块要求不多,S大附二医院规定必须填写紧急联系人,主要是担心一旦手术或麻醉过程中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在患者无法保持意识清晰时,没人能替患者做决定和签署相关同意书,因此一般紧急联系人必须填写直系亲属或伴侣。
但杨窕说得没错,特殊情况下也可以委托给信得过的其他人。
见韩律点了头,杨窕转头看向原本在一旁看好戏的邢宁,邢宁一脸的莫名,伸手指着自己:“我?”
在邢宁看来,两人只是普通的室友关系,远没有到在危急关头可以为对方负责的程度。
韩律与那位主刀医生也都对杨窕这种随便的态度有些意外,普通患者不重视还能说得过去,可医学生本身就应该严谨地对待每一场手术,他这样难免有些说不过去。
“嗯。”杨窕虽然是看着邢宁,但也没有忽略韩律微皱的眉头,他咬了咬唇,在邢宁再开口前主动解释道,“我父母去世许多年了,家里也没有其他还在来往的亲人。”
杨窕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山区,他的父母在他初中时便相继因病离世,他几乎是靠着政府的补助念完了初中。
中考时,他因成绩优异,市里最好的高中为了争取到生源,免去了他所有的学费,还免费提供住宿,但他为了维持生计,仍是用了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打工,因此总是与班上的同学格格不入,再加上一些特殊的原因,让他根本没机会交到好朋友。
本科时倒是有关系不错的朋友,只是对方毕业回老家后两人联系慢慢也变少了。
如今想来想去,同样作为医学生又在现场的邢宁,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合适的人选。
杨窕平时没在寝室里提过父母的事,加上他性格乐观开朗,室友只知道他家境一般,需要打工来赚取一些生活费,但没料到是这样的情况。
邢宁愣了一会儿才开口打破尴尬:“行啊,那就填我吧。”
杨窕朝他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低头填上他的名字和电话,可填完还不等松口气,就听韩律催促道:“行了,把裤子脱了吧。”
把裤子脱了……
杨窕心情复杂,动作缓慢地将手伸向腰带。
放在一个月前,任他如何也想不到,比起他本人,他的“兄弟”竟然会先一步与男神有“亲密接触”。
躺到手术台上,杨窕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砧板上的肥肉,任由韩律和主刀医生摆弄,一旁还有手术护士和邢宁围观。
他听到韩律拆开一次性手套,立刻像只警觉的兔子,本能地缩了缩,结果被已经拿起麻醉针的韩律一把按住:“躺好别动。”
一切准备就绪,杨窕完全不敢想象此刻韩律正看着他的哪里,比起麻醉,他现在最害怕的是自己会成为这个医院第一个在做包皮手术时起反应的患者,那他恐怕也没脸再在饶博涛手下待着,只能尽快收拾行李滚回老家了。
万幸的是,就算他的心因为韩律的动作跳得飞快,他的身体还是没有半点抖m的潜质,麻醉针扎进敏感部位的疼痛让他彻底清醒,甚至疼出了一头冷汗。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麻醉终于开始生效,或许是见他的神情太过悲壮,主刀医生一边动作一边笑道:“别这么紧张,就算看韩主任的面子上,我也一定给你切得漂漂亮亮的,保准你未来媳妇儿看了喜欢。”
韩律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杨窕一眼,杨窕非但没有因为这个玩笑放松下来,反倒整个人愈发紧绷,一张脸也慢慢变成粉红色。
饶博涛能给两人牵线,至少能说明他们性向一致,韩律那天也问起过,虽然他没直接承认,但也并没有否认,韩律必然已经猜到了他的性向。
好在因为他没接话,主刀医生也没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是转头跟韩律聊起了天。
韩律之前实习在各科轮换时到过泌尿外科,但在博士毕业正式考入医院后,因为能力过于突出,被安排得几乎都是大手术,尤其在评上了副主任之后,来这种门诊手术的机会少之又少。
见韩律操作完后竟然没有离开手术室,反倒全程在一旁盯着,杨窕整个人更加不好了,忍不住提醒道:“师兄你去忙吧!别耽误了其他工作。”
照理这种门诊局麻的小手术,并不需要麻醉医生全程盯着,谁料韩律头也没转,像是看不出他的窘迫,淡定地看着他的手术部位道:“我今天轮休,之前跟饶主任说好了,正好等你做完手术顺路送你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替杨窕尴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型社死现场
第6章
杨窕一听这话,整个人顿时炸了,想也不想立刻道:“不用了吧!!!!”
先不说被韩律盯着手术全程有多恐怖,就单说做完这种手术,过完麻药的药效,那感觉想想都酸爽,走路也不可能维持正常姿势,被普通同学看到就足够令人尴尬,更何况是韩律!
可这事的选择权显然不在他这儿,他只有被动接受的份。
杨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完手术全程的,总之,当手术全部结束并过了观察期,主刀医生通知他:“好了,稍微观察一下,没问题就可以回去了”的时候,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松口气还是该更紧张。
他将裤子拉好,别扭地坐起身,迟迟没有动作,韩律走到他身旁挑眉问:“怎么了?”
杨窕摇头,垂死挣扎道:“师兄,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还站不起来?总不会在等着我抱你走吧?”韩律半开玩笑问,不等杨窕回答,他又说,“不过你这体重,抱起来可能有点危险。”
“我只是看起来比较重!”杨窕简直抓狂,甚至觉得韩律在他心中的男神滤镜正在一点点崩塌。
因为之前一起养花生的经历,他本能地觉得韩律是个非常温柔的人,接触之后才发现,韩律实际上十分毒舌,和温柔这个词一点边也搭不上。
“视觉上重不重不是关键,关键是你的身体指标已经到了胖的标准。”韩律没特意理会炸毛的小师弟,只是站起身随手脱掉白大褂,“你要还想坐一会,就在这等着,我回科室放个衣服。”
“算了,一起吧。”杨窕炸毛归炸毛,到底还是觉得不能太过麻烦韩律,自己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跟在韩律身后。
麻醉科的办公室在外科住院部楼内,从门诊过去要经过一个相连的长廊,杨窕低着头,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步伐,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结果一不留神就撞上了走在前面的韩律。
“对不起。”杨窕吓了一跳,赶紧抬头为自己走路分心道歉。
韩律没说什么,指了指走廊一侧的椅子:“你坐那儿等我。”
在杨窕的脑子反应过来前,身体已经听话地走到对方所指的位置坐下,韩律像是对他的行为很是满意,微点了点头后便快步离开。
杨窕这才发现,一路上韩律都是为了照顾他而刻意放缓脚步,他微微一愣,才碎掉几分钟的滤镜仿佛又芋沿的fable有了自动修复的迹象。
医院连廊两侧都是玻璃窗,杨窕闲来无事便朝窗外看去,这时已经接近中午,窗外的天空几乎看不到云层,只有太阳高挂在上头,放射出刺目的光,底下的水泥地都被炙烤得发白。
虽然刚知道韩律要送他回家时有些难以接受,但看着窗外热得发白的日光,此时杨窕又有些庆幸刚做完手术的自己不需要在烈日中等待公交车。
“小师弟,你怎么在这儿?”
杨窕正出神,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把,回头就见一身白大褂的董烨然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
“啊,就……有点事。”杨窕不善于说谎,一说谎整个人极其不自然,双眼都不知道该看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