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是从什么地方飞奔过来的,面上有运动过后的红晕,额前也散下了几丝碎发,可步子却是那么的坚定。
对于她的出现季凉似乎并不算太意外,只是对门口的保镖道:“出去吧。”
“是,BOSS。”
保镖如释重负地退了出去,然后带上了门。
屋子里便只有她们三人了。
周颐想了半天,忽然想了起来自己上一次与宋溪让还有季凉在医院相处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了。
是她要重回职场那天,点点忽然发了烧,而宋溪让则推了工作带孩子上了医院,她得到消息后赶过去了,于是便听见了宋溪让对着季凉说的那番退让的话。
全是为了她。
可再看现在的季凉,曾在病房里说出对自己女儿和女媳关切之话的那个人真的是季凉发自内心的吗?
不,肯定不是。
只是季凉不愿意她摆脱束缚,所以才和宋溪让演了一出的好戏。
不然时间点不会卡的那么的巧妙,就在周颐回来的前一秒,她们便在屋子里说起了那些太过冠冕堂皇的话。
那个时候的宋溪让对季凉没有那么顺从的。
可现在这个年轻而带着几丝生涩的宋溪让在季凉面前是那么的谦卑,好像是在屈服着什么:“……我有事想和您谈谈。”
面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时季凉看上去也没有多少的温情在:“可以。”
她没有要让周颐走的打算,所以自然就是要宋溪让当着周颐的面谈。
宋溪让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是应该顺服季凉的,可她偏偏做不到。
做不到在周颐的面前对季凉那么卑躬屈膝……
可季凉捏着周颐的命门,宋溪让经历过周颐死亡的模样,那是她后半生永远也绕不出去的噩梦。
她不想再经历了,所以她才会在知道了季凉绑走了周颐之后那么不顾一切的跑来。
“我想单独与您谈一下。”宋溪让不卑不亢道。
闻言,季凉倒是有了两份的诧异。
她对自己的这个女儿很了解,知道宋溪让是过于好强偏却没有太大的能力,一直想要成为她,为了得到她和宋仲先的认可,所以努力地去学习她。
可学得再像,那也只是“像”罢了,永远没有自我的。
但这两三个月宋溪让却给了季凉一些惊喜,她看得出来宋溪让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盲目地去崇拜和模仿自己了,甚至还背着她开始去建立自己的势力……若换作其他人的话或许会感到一些冒犯,可对季凉而言,却是极为愉悦的。
甚至还有了一丝丝的欣赏。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权威是有多盛,而宋溪让却敢二十出头的年纪来挑战她。
不错,这或许才有了一些她季凉女儿该有的样子。
思及如此,季凉生平第一次因为别人而选择了迁就自己,同意了宋溪让隐晦的要求,转而对周颐道:“你走吧。”
周颐怔了一下。
季凉见此毫不在意,只是道:“展信佳会在酒店等你。”
得了肯定的回复之后周颐颔首,然后转过头,看向门口,跟着便提起自己的步子向外走去,明明与宋溪让插肩而过,两个人的身形所距不过十厘米,可她的目光却没有一丝的偏移。
没有再看宋溪让一秒。
错过,远离,然后大门再将世界隔成两半。
关门声响起,季凉果不其然的在宋溪让的脸上找到了一丝失落和遗憾的表情,她像是拥有上帝之眼一样观察着这所有的一切,然后晒笑道:“你看,她不会感谢你的。”
“她甚至都不认识你。”
她奚落着承受着周颐冷漠的宋溪让,好像这是一件什么值得她回味的事一样,她看着自己的女儿,把尖刀一次一次的插入宋溪让的心头:“我早就同你说过,这世上最不能强求的就是爱。”
“可你偏要。”
真是个愚蠢的东西,那日周颐与展信佳结婚,她季凉的女儿居然还做出了穿着婚纱去抢亲的事。
多么愚不可及啊。
“……”
宋溪让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问道:“你把周颐带过来是要做什么?”
周颐一走,她连对着季凉伪装都不想伪装了,完全褪去了表面的礼貌,连一个敬语都不想说。
听出了宋溪让话里的不满,季凉微微抬起了眉,不明白:“这是你需要知道的?”
她是有些喜欢现在的宋溪让了,但是并不代表她就允许宋溪让可以在自己面前放肆了。
“我想,你是要提取她的信息素是吗?”宋溪让对于季凉的态度却并不意外,只是直白的说道。
闻言,季凉这回是真的有些诧异了。
她的计划很周密,细节非常的多,除了自己以外旁人都是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可偏偏宋溪让却说出了她找到周颐的目的,这样她有些意外,又有些“果然如此”的了然。
大概是从三月份开始她就发现了,发现现在的宋溪让好像是慢慢的改变了,仿佛一夜之间就换了一个人一样,不再听从她的安排,也不再事事以她为主导了。
“既然你知道了又何必来问?”季凉用手支着自己的下巴,慢悠悠的说道,“你想要的,很快就可以实现了。”
“不必太担忧,人生总是有得有失的。”
闻言,宋溪让却沉默了半晌,而季凉则一直很有耐心地等着,等着宋溪让这一次来找她的最终目的。
大概是过了几分钟,又或者是过了半个多世纪,一直沉默着的宋溪让终于开口了,她看着季凉,脸色镇定从容,道:“我不想成为alpha了。”
她这样选择道。
第86章 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这对宋溪让而言,这个选择无疑是很艰难的。
或者换句话来说,这个选择某种意义上可以算作是让她背弃了自己那么多年的人生信条。
她向命运妥协了。
会后悔吗?
…不知道。
重生之后的这几个月宋溪让其实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答案就是没有答案,因为她既没有办法让自己坚信自己以后不会后悔,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放弃这样的选择。
甚至她都弄不明白自己曾做过的那一切到底是对是错。
哪能事事都有定律呢?
或许是周颐死得太突然了,太让她无法接受了,以至于对方死后的那一幕幕,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停的在她的脑子里重演。
她总是看见周颐拿着枪顶着自己的太阳穴问她有没有爱过她。
她很想给予对方一个肯定的回答的。
可她每一次都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看见周颐浑身是血的倒在了她的面前。
死了就是死了,故事也会随之而化上句号。
后来宋溪让的的确确是得到了自己所有想要的东西,她以为自己不会后悔的,可她最终却还是认清了原来那一些都是过眼云烟。
她花了漫长的年月才明白的,只可惜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宋溪让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的与季凉见面。
那个时候的季凉已经年过七旬了,头发花白,老态龙钟,背影佝偻。
仍旧是坐在轮椅上的。
谁见了都不会将其与当年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季凉联系在一起的,可只有宋溪让知道,那真的是季凉。
是季凉。
那样一个掌握着这世上最尖端科技与人体基因的一个人是真的老了。
老了,头发都白了,皱纹也出来了,但却还是没有一丁点慈祥的模样,还是那么的薄情寡义,与世人保持着遥远的距离。
宋溪让活了漫长的五十余年,她的一生见过太多太多的人,习惯了与人勾心斗角,她能读懂很多人,但却从来都没有懂过季凉这个人。
小的时候她是很喜欢季凉的,那个被称作自己“母亲”的人。她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淡然从容,那么的优秀到耀眼。
儿时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她能和自己的父母一家三口的去一次游乐园,可后来慢慢长大了,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小时候的那个愿望或许永远也不会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