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见他动作,江成意顿了顿,却只当做没看到,只说:“过几日远阳要开庆功宴,你们要去吗?”
薛燃正取着草莓蒂,闻言望过来,半晌,才低声试探:“……你是在邀请我吗?”
其实远阳在筹备《一眀惊人》的时候,恒海还并未参与合作,不过期间却也十分友好地提供了不少帮助。按江燕的意思也是,叫上恒海的人一起。
于是江成意在随口问出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心思,可落到薛燃这边,就仿佛沾染了些别的意味一般。
江成意怔了一下,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
其实从那天去过玫瑰别墅之后,他就察觉到自己对薛燃的态度似乎开始变得微妙……具体说不清楚是什么,只是心底的那根线似乎是松动了些。
以至于他在听到薛燃这样反问之后,竟然没有直接漠然地反驳回去,而是沉默着和人对视了片刻。
然后亲眼见证了对方眼中从试探慢慢到炙热的光亮。
灯光刺目下的某一刻,不知道是触碰到了哪一点,江成意心底突然涌上一阵冰冷的警惕,刚要拧眉开口,却听到了门铃声突兀响起。
他猛地回过神,目光闪动,后背一阵粘腻的汗。
“……我去开门。”
江成意狼狈地移开视线。
薛燃没出声,盯住他的背影,目光深暗。
就在前一秒,他再一次清晰地见到了江成意眼中藏得极深的警惕与排斥,毫无缘由地突如其来。
“炒饭?”江成意垂眼看了眼面前的助理,冷漠,“我没要这个。”
助理抹抹汗,笑眯眯的:“江总好,这是我们薛总叮嘱的。”
江成意一顿,却没回头,半晌才道:“哦,那我去叫他。”
“哎哎哎江总等一下!”
助理赶紧拦住人,他生怕自己一句话坏了事之后不仅薪资没有工作也得完蛋,喘了口气,瞪大眼笑得格外真诚:“那什么,薛总的房间还没整理好……我带了两份饭,您看能不能让他在您……”
他含含糊糊地暗示着,江成意听懂了,刚要皱眉拒绝,就听他又愁眉苦脸地叹气:“从前几天闹了一场事之后薛总就没怎么正常吃过饭,前几天私人医生刚把报告单寄过来还说薛总的胃不太行再不调理……”
“行了。”江成意被嚷嚷地有些不耐烦,抬手把他手里的盒子拎过来,语气不佳,“我转交给他。”
助理眼睛一亮,连声应了一遍,又故意大声道:“是薛总特地安排我买了两份饭的哈,您二位慢……”
江成意已经关了门。
耐他妈斯!
助理对着门,满脸兴奋地给自己握拳下了个压。
薛燃冷漠独断,但向来说话算话,他口中的加薪,是真的能让人流口水的那种,发财了发财了!
江成意把东西拎到薛燃面前,没什么表情:“你的。”
薛燃已经移开了视线,嗯一声,打开了。
江成意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听着屏幕里字正腔圆新闻播报声。他沉默着,还未从刚才那一瞬间的警醒中抽神出来,就被人递过来一盒温热的寿司:“吃饭。”
他抬起眼,皱眉看着面前的人。
薛燃目光平静:“怎么了?”
江成意盯了他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移开视线,接过来,没说什么。
薛燃眯眯眼。
吃完饭后,薛燃没有多留,只随口道了别,就回了对面的房间。
江成意看一眼他的背影,在人几乎要察觉到自己的目光侧过脸时,关上了门。
四下复又回归了安静,只有电视里的新闻播报声还在不带感情地宣读着稿子。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了客厅。
桌面上的手机忽而叮咚一声。
半晌,江成意才低下头,拿起来看了眼。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找个时间见一面吧,哥哥。
没有缀名,江成意却迅速反应过来是谁,他盯着屏幕,慢慢拧起眉。
天色晦暗,飘了细雨,已经是夏日的傍晚,风中裹雨却隐隐透了些寒意。
江棋冷眼盯着窗外碧绿鲜活的枝叶,手握拳,压抑不住般闷声咳了一声。
“先生,请这边来。”门外隐约传来人声。
他抬起眼来,看着正朝自己走来的那道冷隽的身影。
江棋像是突然活了过来,脊背慢慢挺直,却依旧一动不动,沉沉地盯着他漂亮而冷漠的眉眼,目光里涌现出复杂而清晰的嫉恨与渴望。
……就是这个人,几乎毁了自己的上半生。
江成意朝服务生低声道了谢,这才起身进了包厢。
他只随便看一眼面前的男人,又移开视线,随口道:“半个小时。”
江棋的气色似乎不太好,暖黄的灯光下依旧能看出他微微苍白的面色。
他盯这江成意看了一会儿,却温和地笑笑,依旧像小时候那般,支起身来兄友弟恭地为面前的人端杯添水:“哥哥瘦了好多,最近应该很辛苦吧。”
江成意看着他,却懒得同他做戏,简单明了地低声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江棋抬起眼来,瞳色温润却染了深色的杂质,“哥哥想问什么?”
江成意看着他,眯起眼:“你人前人后装了这么多年,真的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暖黄的吊灯光下,他清晰地看到江棋面上完美无缺的笑意慢慢碎裂、直至崩坏,眼睫下沾了深沉的郁色。
江棋慢吞吞地放下了杯子,冷笑着,声音却温,细腻温柔:“你觉得我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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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江成意半靠在椅背上, 漠然地弯了下眼睛,不言不语。
他听到面前这人忽而低低地笑了起来,喉间的呼吸声像是掺杂着破败的风, 还未开口,却似乎被浓烈的恨意冲撞, 突然拧眉狠狠咳了起来, 动静之大似乎牵心扯肺。
江成意瞥一眼他苍白得不太正常的面容,冷眼旁观着,并未开口。
所幸包厢门关着, 隔音甚好, 服务生才没推门进来询问。
过了好一会儿,江棋才兀自强忍着, 慢慢止住了咳意,撩起眼皮来, 盯住面前的人, 虚浮地冷笑一声:“你对我果然是最心狠。”
听他这么说, 江成意似乎觉得十分意外,于是眯起眼来,挑眉,低声嗯?了一声:“……我对你心狠?”
他笑起来,一手端着杯子摩挲了半晌, 似乎陷入了回忆,慢慢低声道:“我还记得我刚被接到江家的时候,你熬夜陪我聊天……教过我家门礼仪, 带我一起上下学,我一度十分感激,觉得你是从小到大七八年时间里对我最好的人。”
“那个时候, 我也是真想把你当亲生弟弟看待、对你好的,可惜……”江成意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无谓地扯了下嘴角,移开视线。
江棋不错眼地盯着他,心间有复杂的情绪滚烫,眼瞳深黑隐有光亮,喉间清晰地紧张滚动。
大约是他的视线太过灼热,江成意于是才抬起眼,看了他一会儿,十分敷衍地扯了下嘴角:“可惜我没想到那时候一直是在我自作多情,从一开始,你的刻意接近就只是为了坑害我而已。”
江棋无话可反驳,他看着面前这人冷漠疏离的表情,眼中的光一点一点黯下去,呼吸却慢慢急促起来,喘//息狼狈。
过度的咳喘让江棋的眉眼染了血样的狠意,他勉强压住了身体上的疼痛,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却渐有疯狂之感,沉沉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从被领养的那天开始,就被精心教导,暗示我日后一定会继承江家……”
他顿了顿,忽然冷笑:“你知道你突然回来之后,那些人对我的态度是怎么样转变的吗?”
江棋见他并不愿搭理自己,也不在意,只眯起眼,目光深沉:“我拼了命的努力,样样拔尖,都不能再让江老头满意,江家所有人更是对我视若无睹……而你,样样都废物,就只因为是那么一点低贱的血缘关系,就能被所有人看重。”
他死死地盯住面前这人,对江成意眼中的那股不在意的漠然厌恶透顶,恨意顿时沸腾着涌上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