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抬头,于此同时,薄晔也出声道:“苏占国。”
“对。”苏黎说:“这两天我都给忘了,那天,杨益来找我,说了一些事,我还没跟你们说。”
“杨益?”霍毅惊讶。
“怎么了?”苏黎觉得霍毅的反应怪怪的,问。
霍毅摆摆手:“没什么,您先说。”
苏黎把杨益和他说的那番话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一时间,病房里一片死寂。
苏占国不是苏朔的儿子,以及苏扬可能是苏占国害死的,这两个消息无论是哪一个都足够震惊他们,也足够震动苏家,一旦证实,苏氏一定会大换血,毫无疑问,苏黎就会变成苏家唯一的继承人。
这就能够解释为什么苏黎说可能是苏占国了。
苏黎说:“所以,如果说有人一定想要我死,最有可能的就是苏占国了。”
霍毅没说话点点头,薄晔把文件放在一边:“这件事,不能打草惊蛇,我们现在不仅需要小心还需要防着对方狗急跳墙,现在他还是在暗处偷偷摸摸地下手,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猜到了是他。”
“先去搜集苏占国联系他们的证据,至于其他的,可能我们还真的得像杨益说的那样,从苏家内部来,才能把他整下去了。”
薄晔说完,看向霍毅:“怎么了?”
霍毅出了一下神,被薄晔一问,忙说:“哦,老板,你还记得上次苏楠进监狱,我们收到的那些纵火的证据吗?当时没有查到是谁提供的,这两天我收到消息,就是这个杨益提供给我们的。”
“但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整个过程都是他从中设计的,虽然他是帮我们把苏楠送进去了,但是他也是促进那场纵火案发生的主导者之一,只不过他隐藏的比较好,虽然他是抱着想让苏占国不好过的心态,但是和他合作还不一定合适。”
苏黎光知道苏楠纵火被发现,然后被判刑,根本没想过原来这中间也是某些人设计的刻意为之。
自己只是杨益用来对付苏占国的工具,他先是利用他把苏楠整进去了,现在又想用他来对付苏占国了。
可是偏偏他还真的是要对付苏占国,无形中就和他站在了天平的同一侧。
这事说起来还真是让人郁闷。
薄晔伸手握了握苏黎的手指,借体温温暖他:“没事,这笔账我们先记着,等我们处理完了苏占国的事,再来说他。”
苏黎郁闷的点点头,眼神一转,突然发现爸爸黎霄特别沉默。
从刚才他说完之后,黎霄就一直没出过声。
苏黎去看黎霄,发现黎霄呆在一旁,整个人像是受了打击一样,身躯突然像是垮下去一般脆弱地都要撑不住他的躯体站立,隐约可见他站在那晃了晃。
苏黎一把抓住黎霄的胳膊:“爸爸?你没事吧?”
黎霄扭头看向苏黎,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苏扬的死不是意外,突然发现这事,他脑子都要被愤怒的热血给冲散了。
黎霄眼神带着无措地迷茫,像是穿行在沼泽地里的旅人,以为自己终于走过那条泥泞,不用回头去想当时有多艰辛。
结果就在上岸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原来在他穿行沼泽地的这一路上,他忘了一件事。
——他把他的同伴给忘了,他以为同伴是意外陷进了沼泽里,无法救助,所以他忍辱负重背着责任继续前行,现在他才发现,同伴是被人推下去,而他一直没有发现,他没有替对方报仇,他找错了报复的对象,不仅让真正的仇人逍遥法外近二十年,还把自己和儿子坑了近二十年。
如果他聪明一点,多注意一下苏扬家里的事,如果那天他没有抱着苏黎出去而是在家陪着苏扬……如果事后他没有那么失控……
那么多的如果,也只能是如果。
苏黎从他眼里看出来太多,一下子语塞,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毕竟,世间所有的烦恼都是个人的情感所系,于是所有的伤痛也就只能靠个人自己消化。
更何况,像他黎爸爸这样的陈年旧疴,乍然被翻出来,血淋淋地撕破皮,露出其下狰狞的伤口,痛起来自是比新伤更甚。
他只能轻轻抱了一下黎霄,接他一个肩膀,他不再是当年的婴儿,他已经是个可以给黎霄力量的大人了。
一中午屋子里的气氛都很沉闷。
下午薄晔躺着休息,苏黎干脆拉着黎霄去外面散心。
说起来,他们父子俩,从酒吧门口重逢的那一刻,到以舅舅外甥的名义相认时候,再到如今以父子名义散步的此刻,他们还没有好好聊过天,没有仔细听过对方的内心。
这未尝不是一种遗憾,如果他没有逃过那场绑架,这遗憾就成了永恒。
走在消解遗憾的路上,苏黎问:“爸爸,我都没有问过你,你在里面十九年,都是怎么过的?”
或许是伤口已经被撕开,所以痛过后,理智恢复,黎霄已经可以很平静地回答他:“就每天按照监狱的要求去做工,好好睡觉不惹事,有活有要求就规规矩矩做……很普通。”
“有人欺负过你吗?”苏黎问。
“没有。”黎霄摇摇头:“没人欺负我。”
那个时候黎霄心死如灰,脸色很不好,刚进去的时候还被人视为不好惹的人,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很安宁,就算后来有人看他不爽,也打不过他,反而被他修理了,当然一切都是偷偷的,没有被发现。
十九年的牢狱之灾对他来说是安静的,甚至是带着救赎性质的,如果不是那样,当时的黎霄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
不过,整整十九年从来没有人去看过他,他也是孤独的。
他连一眼外面的世界都没有看见,没有亲眼看着苏扬下葬,没有亲自照顾苏黎长大,他的人生在那一年骤然从一个温暖和煦有爱有情的世界掉到另一个冰冷冷的孤岛一般的世界。
“当年你是把那个人当成了凶手是吗?”苏黎问。
苏黎还记得自己做的梦,那个进屋子里翻东西的人,黎霄追出去之后把他打死了。
年少时候他就是把那个画面和薄晔打宋庄的画面混淆了,在梦境里无数次回忆的时候,没有想起自己的父亲,反而愈发恐惧薄晔,如果不是这种阴差阳错,他和薄晔不会波折这么久。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65、【已修】
黎霄点点头:“嗯。”
“当时我打他就是因为我以为是他入室抢劫的时候被你苏爸爸撞见了,所以他下了手,不过当时我也是太过激了,应该下手轻一点,这样,也许他有机会辩解,我也不会忽略其他的可能。但是,因为我那么一打,不仅把他定位成了杀人犯,连我自己都给卷进去了。”
黎霄说:“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杨益说的那些事,我都不想不起来当时到底什么情况。”
“这些事情如果真的是苏占国做的,他肯定不会留下明显的证据,就算那个人没死,也会成为替罪羊的。”苏黎说。
空气安静下来,只余周边疾驰而过的汽车鸣笛声搅乱心池。
黎霄突然开口,像是要把埋在自己心里十几年的闷气通过诉说排解出来:“我和你苏爸爸认识的时候,我才二十岁,我们在一起三年,你爷爷他们一直都不知道,那个时候,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不能被人接受的,所以我们对外一直瞒着。”
“直到后来,你爷爷给他找了个联姻对象,要求他结婚生子继承家业,被你苏爸爸拒绝了,他没忍住跟你爷爷出柜了,当时你爷爷很生气,说要是你爸爸不好好结婚就断绝父子关系。两人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你爸爸就彻底离家出走了。”
过往如云烟现在回想起来。
“那个联姻对象就是薄颂的女儿薄以霜,薄以霜因为被拒绝联姻,听说你苏爸爸离家出走,便跑来找我们,当时我和苏扬住在一起,被她看见了,她受不了,就骂了我们一顿。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薄以霜喜欢你苏爸爸,才要求家里联姻的,但是却被拒绝了。她情绪太激动,从我们那直接跑了,结果那天晚上回去在路边被车撞到……”
“说起来她去世,我也有责任。”黎霄说:“当时不应该和她吵的,那件事让你苏爸爸歉疚了很久。”
“可是,我也不是故意的……”黎霄说着,像是解释一般跟苏黎说:“你懂吗?他骂你苏爸爸,我才和她吵了一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