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之前因为跟穆北焉成亲,暂时耽误的学业,喻寒只用一周补上,并成功拿到毕业证,顺便破例参加安森组织的医师考试, 顺利拿到医师证。
医师证授予仪式当晚,他们一袭白衣,喻寒把乌黑的发盘成发髻,嘴唇用当时最流行的莓果色胭脂染红,小巧的耳垂坠上细致的珍珠, 在夜色中莹莹发亮,如她眉目,顾盼生姿。
站在她身边的男同学,红了耳根,小声问她。
“喻寒,你会被分配到哪工作?市医院还是外国人建的医院?”
她理理胸前挂着的医师证,笑。
“这种时候,国难当头,我不敢只追求自己的安逸。”
“我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男同学点头说好,颇为羞赧地继续问道:“那你结婚了吗?”
他眼里的欣赏和爱意那么明显,喻寒不会看不出来。
她正苦恼怎样回绝的时候,门口同宿舍的女生突然朝她招手。
“喻寒,有人找你!”
她只觉那人是救星,急匆匆跟男同学道别跑过去,却在看到来人时,脚步慢下来。
那天天空飘着细雪,他靠在那辆在这个时代十分气派的黑色汽车上,军帽戴得有些歪斜,像是漫不经心为之,也像是他失魂落魄,根本没有在意。
看到她出来,以及她身上像初雪一样纯白的白大褂,穆北焉熄了烟,眼神一滞。
然后他走过来,风大,将他的大衣掀起一角。脚底是一片湿濡的南丁格尔学院的水泥地,他携风带雪,大步向前。到喻寒跟前,他皱眉,忽地将军绿色大衣一解,往喻寒身上一披。
她白大褂里穿着一件单薄的素色旗袍,身段娇小,的确,看起来跟这冰天雪地格格不入。
“闹够没,回去?”
喻寒扯开他的手,把衣服脱下,狠狠甩他身上。
“我闹吗?我走的原因你清楚吗?还是被穆家那群女人添油加醋的版本蒙蔽了在心里怨我怪我呢?”
她下定决心要发脾气,自然不肯让穆北焉三言两语哄好。
“喻寒,我没信,也没怪你。”
“是大娘的错,以后我绝对不会让她们那样对你。”
“明晚有一个晚宴,要带女伴出席,你是我名义上的妻,我只能找你。”
喻寒冷笑。
“我不去,我在这挺好的,不用跟被婆婆当作下蛋的机器,而自己的丈夫却把我视为空气,还每天在我眼皮底下跟别人卿卿我我。”
“看到我身上的制服了吗?我现在是治病救人的医生,比空有虚壳的穆家三少奶奶,光荣伟大得多。”
“说到这你不觉得可笑吗?我一个十七八岁就开始接受西方医学教育的人,竟然在身体没有任何疾病的情况下,被活生生灌下去一整碗成分不明的药。”
“我受够了这种生活,我不就是先喜欢你吗?凭什么你们都不把我当人看。”
她说着,眼角竟然湿润了。穆北焉站在原地,喉结滚了滚,瞬间不知所措。
喻寒承认,她多少有借原身的情感,赢得穆北焉某些承诺的目的。
显然,在她说出:“穆北焉,竟然你们都觉得我跟你成亲是个错误,我道歉,我们离婚吧。”这样的话后,他显而易见有一瞬慌张,永远冰封一丝不苟的脸上,竟然出现明显的裂缝。
他吞吞嗓子,紧紧锁住她的手腕。
“你要去哪?”
喻寒抿唇,昂首挺胸与他对峙。
“我要去战场当军医,准你们男人保家卫国,我们女人就得守在家里无所事事吗?”
她多少是看到他身上的军装,故意刺激他这样说罢。但明显,他听了这话眉头皱得更深。
下一秒,他使蛮力把她拉近两人之间只隔一拳距离。
“不许。”
“战场凶险,你说的轻松,要是没命了怎么办?”
喻寒回怼:“我死了,你跟叶卿卿双宿双飞岂不更好?”
穆北焉闭眼,细雪落在他长睫上,他无力地叹气。
再睁眼时,他眼里多了狠绝和笃定,竟然弯腰,把她扛在肩上。
她身上不像叶卿卿,没有扑鼻而来的药香,只是医用酒精和消毒药水混杂的气味,穆北焉竟然难得地觉得不难闻。
就这样被他极为不文雅地扛肩上,喻寒自然不干,拳打脚踢开始撒泼。
他都受了,牢牢把她放进车厢里。
喻寒要开车门逃走,他直接让张副官把车门上了锁。
“穆北焉,我的死活关你屁事?”
他沉默许久,望着窗外,像是自言自语般沉吟。
“喻寒,我承认,我很讨厌你,甚至在刚成亲那会,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而叶卿卿,她虽然嫁给我大哥,我的确放不下她。”
“我从未越过雷池,但不妨碍我想对她好,不论是以朋友还是亲人的身份。”
“但你离开的这十天,我发现我也没那么恨你,甚至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房间,心里一阵空虚。”
他停顿几秒,在开口,声音不自觉沉重。
“喻寒,你月事是不是还没有来。”
她在心里目瞪口呆,刚刚做好静静享受他忏悔的打算,他是怎么峰回路转,把话题引到这个上面?
她略微尴尬地摇头。
“没呢,我是月中。”
穆北焉点头,眼神掺了几分寒意。
他开始以为真像大夫人所言,她离家出走真是她蛮横自大,他也没有在意,只想着她闹够了自然会回来。直到那晚他回得太晚,意外听到叶卿卿和一个男人的对话。
那男人打扮像江湖郎中,对叶卿卿点头哈腰,她给了他一叠纸票,他心满意足地离开,走之前还承诺,自己绝对把秘密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说。
穆北焉的直觉觉得这件事不简单,轻松追上他后,把他制服在地。
那人也是贪生怕死之人,他简单威胁,那人马上和盘托出。
原来大夫人迷信江湖人士的偏方,要找人给喻寒开药,助她早日怀孕,叶卿卿得知这个消息后勾结他,花钱请他给了大夫人一副他也不懂有何用的方子。
把他教训一顿后,第二天穆北焉拿着方子去找尚城最好的大夫—他的丈人喻长生。
喻长生在看了一眼方子后,脸色瞬间变了。
“这是何等歹毒之人会开这种致毒致寒的药方?这种药妇人服用,对身体的损耗极大,很有可能未来都会不育。”
“不仅是影响生孩子,严重宫寒的表现,也会在女子月事时表现出来,她一定会承受很严重的疼痛。”
穆北焉懵了,他难以相信叶卿卿会害喻寒。她儿时在他这里留下的好印象全数幻灭,甚至他开始无措,以后他要怎样面对喻寒。
所以现在终于找到她,她在他面前依旧嚣张跋扈,生气勃勃,但只要想到她身体因为他所受的伤害,穆北焉如鲠在喉。
“喻寒,你想要孩子吗?”
他转头面向她,突然认真地问。
喻寒心里一阵惊悚,声音微微发抖。
“你要干嘛?”
他不会被大夫人感化,突然对生孩子开始感兴趣。
穆北焉深深望了她许久,最后,把她扔给他的大衣重新给她披上。
“没什么,姑娘家记得保暖,小心冻着。”
“我是真心的,你别像个刺猬刺我。”
“喻寒,你不想生孩子也没关系。”
“你介意我去找叶卿卿,我以后一定跟她保持距离。”
“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保护你一辈子,成吗?”
男人剑眉星目,眼底的霁色逐渐化为疏朗的清明,长睫上的雪化了,染得眼神微微湿濡。
这是他第一次跟她说—一辈子。
喻寒压抑住心底异样的情绪,下车时横了他一眼,把外套甩他身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
晚宴是南方军区的司令员举办,庆贺他的六十大寿。
人都被他掳回来了,喻寒倒也没为难他,主要是她想去宴会上长长见识。
她平日穿的衣服虽然不菲,但不适合宴会出席。穆北焉特意带她去锦绣阁挑衣服。
锦绣阁不愧是当时国内唯一一家高档连锁服装店,里面很多洋装,放在二十一世纪,也不会过时。
喻寒的手伸向那些布料精简,多少露脖子露背的洋装时,穆北焉沉着脸,一言不发往她怀里塞了一堆旗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