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成绩说话。种子选手谁都把你捧在手心里,呵护备至。
各年级红榜很快就挂出来了。课间休息,闻梵声被白伊澜拉去凑热闹。
通告栏前围了一大堆学生。
三张大红纸,一个年级一张,上面是年纪前十的成绩。
两姑娘挤进去,梵声悄悄一抬眼,立刻看到谢予安的名字。
“705,这特么不是人啊!这次试卷这么难!”周围的学生议论纷纷。
“没准谢予安今年能给咱们一中拿个高考状元。”
“很有希望啊!毕竟人家可是咱们市的中考状元。”
“信林的太子爷,家里有矿,还这么会读书,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
梵声挤在人堆里,耳边全是谢予安的名字。
白伊澜捅捅梵声的胳膊,冲她暧昧地眨眼睛,“听听你老公多牛逼!”
闻梵声:“……”
她忍不住翻白眼,“什么老公?白小姐请注意你的用词。”
“sorry,是未婚夫。”
闻梵声:“……”
这个梗怕是一辈子都过不去了。
白伊澜惊叹道:“声声,你妹这成绩也太稳了吧,又是年纪第一。”
梵声顺着闺蜜的视线看向了高一年级那张红纸,梵音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一位。
“音音打小是学霸,学习方面从没让我爸妈操过心。”身为年纪第一的姐姐,梵声与有荣焉。
白伊澜感慨:“妹妹年纪第一,老公也年纪第一,闻梵声小姐您老妥妥的人生赢家呐!”
闻梵声:“……”
是不是人生赢家梵声不知道,可她绝对是美弱惨。
“声声,我真羡慕你。”
“千万别羡慕,妹妹是给不了你了,未婚夫倒是可以给你。”
“你舍得?”
“我的就是你的,拿走不谢!”
“切,闺蜜夫不可欺,本小姐才不稀罕呢!”
两个姑娘插科打诨,胡闹一通。浑然不知身后有一双眼睛。
某个富二代同学吊儿郎当地打趣道:“谢公子,你的小未婚妻要把你拱手让人了哦!”
少年看着远处那抹娉婷的身影,眸色渐沉。
他勾起唇角,冷冷一笑,气定神闲反问一句:“我这么贵,谁要得起?”
***
桃红柳绿,姹紫嫣红,满城春色关不住。
高考越来越近,学生们心中的那根弦也越绷越紧。
梵声却遭遇了滑铁卢,二模过后成绩非但没进步,反而倒退了。
两语一数加理综,这么多学科中梵声没有一科拿得出手的,可却有最拖后腿的——她的英语最差。150分的试卷跳起脚也就在及格边缘徘徊。
这次英语更是创了史上新低——78分。
90分及格,她都没及格。
完形填空几乎全军覆没,心态直接炸裂。她被打击地晚饭都吃不下。
一个人默默回了房间,拿出那张惨不忍睹的英语试卷,跟它死磕到底。
时间倏然而逝。
夜已深,远处灯火缥缈细碎。
窗台前一道伏案书写的身影始终没动过。
试卷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每一个闻梵声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她就陌生了。
一门英语就能让她原地爆炸。
风扑扑地拍打纱窗,沙沙作响。
梵声摁亮手机屏幕,瞟一眼上面的时间,十二点过后了。
头昏脑涨,眼睑酸涩。她终于停笔。
耳机里一首《黄昏》已经单曲循环了几十遍。
戴得久了,双耳隐隐生疼。
摘掉耳机,伸伸懒腰。
低头将笔收进笔袋,把试卷放进书包。
很晚了,可以睡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外面下雨了。淅沥沥的雨声一直笼罩在耳旁,像极了京剧里那股子绵长的腔调,总也断不干净。
柳枝破芽抽绿,绿色的枝桠挂着晶莹的水珠,屋檐时不时淌下水来,窗台边缘那一圈几乎全湿了。
雨一下,更添沉寂。
梵声怔怔地坐在窗前,突然难过起来。
她悄悄开了抽屉,从中拿出相册。
一家四口的合照。父母犹在,笑容满面。
她的手指悄悄拂过父母的眉眼……
梵声想起谢予安给的那张银行卡还在她的钱包里。梵声把它拿出来,捏在手里,反复看了好几遍。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谢予安从始至终就没抛弃过她和妹妹,一直都在以各种方式帮助她们。
他这个朋友真心不错。
可惜他们身上还绑着一纸婚约,不然应该可以做一辈子的蓝颜知己。
想到这里梵声不禁叹了口气。她将银行卡锁进抽屉。
还不回去,她和妹妹暂时也用不上这笔钱,索性锁起来。
一夜无梦,闹钟在六点准时响起。
晨起雨停了,可天色阴沉,灰雾蒙蒙,是个阴天。
梵声困得要死,可还是得认命地爬起来。
住得远,光骑自行车都得四十来分钟,每天都被迫早起,各种兵荒马乱。
走出自己房间,闻梵音也刚起床,睡眼惺忪,一脸迷糊。
“早啊姐!”
“早,音音。”
洗漱完,姐妹俩也来不及吃早餐,着急忙慌背上书包出门。
考虑到外面刚下过雨,梵声换了双黑色的帆布鞋,耐脏。
一到校门口,姐妹俩就同时刹了车。
学校不允许骑车进校园,只能下车推自行车。
说来也凑巧,两人刚到,谢家的车也正好停在校门口。
梵声最先看到了熟悉的车牌,然后才看到后座车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白鞋踏地,少年顶着一张清秀耐看的脸庞,下颌线条刚毅冷峻,棱角分明。
“姐,我先进去了。”梵音很有眼力见,麻溜开溜。
梵声:“……”
梵声没想等谢予安,推着自行车掉头就走。
“闻梵声!”
校门口学生进进出出,说话声时起彼伏。对面街道车流穿梭不止,鸣笛响亮。少年干净清爽的声线骤然入耳,无异于是天籁。
梵声脊背一僵,怔愣在原地,下意识握紧自行车车把。
谢予安果断朝梵声这个方向走过来,白鞋纤尘不染,鞋底踏过潮湿的路面,带起无数细小的水渍。
他停在她眼前,阴影罩下来,又喊了一句:“梵声。”
梵声压下嘴角,弧度很小。好像笑了一下,又像是他的错觉。
“早。”女孩子的声线绵软细腻,刮人耳朵。
他往她车篮子里扔一只纸袋。
梵声垂眸看到纸袋上的烫金logo,和记的早餐。
他知道她每天都来不及吃早餐,每次都是到学校小卖部囫囵买个面包填饱肚子。
他给她买过好几次早餐,可惜都没送出去。那时她父母刚过世,她沉默阴郁,对谁都不说话,尤其不愿搭理他。
“你不吃吗?”梵声眨了下眼睛,长睫煽动,洒下一弧清影。
少年音色清淡,“刚在路上吃过了。”
“谢谢。”
“嗯。”
两人并肩往车棚走,梵声要去停她的自行车。
车棚在高三楼后面,长长的两排,自行车整齐地立着。
09年电瓶车还不太普及,学生们上下学大多都骑自行车。车棚堆得满满的,五颜六色,五八花门。
梵声找到空位置停车。
她弯下腰锁车,柔顺的长发顺势飘散下来,露出一小截白净漂亮的天鹅颈,弧线优美。
谢予安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梵声,她的美丽是藏不住的。挺翘的鼻子,尖俏的下巴,樱桃小嘴,清秀耐看。
这两年她的长相精致了许多,眉宇间越来越有江南水乡烟雨朦胧的韵味,给人一种江南美女特有的娴雅和秀气。
尤其闻家出事以后,她整个人神奇地沉静了下来,话变少了,人也沉默了,不再张扬,甚至连身上的棱角都给磨平了。
到底是什么,让一个爱笑,眼里带光的女孩,变成了如今这副波澜不惊,沉默不语的样子?
“当你穿过了暴风雨,你就不再是原来那个人。”【注】
谢予安真切地认识到,眼前的这个女孩是真的变了。
命运固然是始作俑者,可他的父母又何尝没有推波助澜?
“这次英语比较难,班上很多人都没及格。”
这是在安慰她么?
“可你不是照样考了130?”从来就不是试卷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
梵声低头看路,言语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