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
这个词他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没有未来了，但所有人都在跟他提这个词。
裴言垂下眼帘，街道上一闪而过的车辆和行人，如走马观花，亦像是海市蜃楼，好像已经逐渐淡出了他的世界。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QQ群消息，这个群是沈欢建的，只拉了十来个玩得好的同学。
发消息的人是许健康：“小裴，你回学校了吗？舟哥说他有事儿跟你说。PY”
裴言回了消息：“在路上。”
唐柠：“男孩子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啊。”
沈欢：“1”
姜晚：“1”
裴言嘴角上扬，牵起浅浅的幅度。他靠在车后座，轻阖眼眸。
未来如何，他已经不在乎了。
裴言回到学校，刚坐下，陆淮舟就走到了他课桌旁。
少年神情冷傲，不像是来说事的，倒像是来找茬儿的。
忽而，只听陆淮舟清了下嗓门，拳头虚握着，抵在唇边：“帮个忙。”
“什么？”裴言不解，抬眸看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只傻企鹅就想跟你一起上台演奏，都魔怔了，整天在我耳边念。”
“你就当做个善事，和她一起参加吧。”
陆淮舟的声音很平淡，但眼神微有些不自然，好在，裴言并未发现。
但陆淮舟此时的心情是很矛盾的，他一个男人，撮合自己喜欢的姑娘和别的男人上台演奏，他不是缺心眼儿吗？
他在心里爆了句粗，早知道就不答应了。
麻烦，无聊，烦人。
裴言说：“好。”
艺术节这天晚上，全校都不用上晚自习。
三个年级的学生坐在大操场上，舞台是露天的，虽然有些冷，但气氛热烈，身体上的寒冷自然就不算什么了。
高三一班的位置很好，就在第一个区域，很靠前。
开场的节目是师生大合唱，和往年一样。
黄飞宏坐在班级队伍的末尾，和二班的班主任聊着天儿。
“我们班陆淮舟和姜晚上次月考又有进步了，陆淮舟的语，姜晚的数学，哎呀，这俩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欢。听说待会儿姜晚还有节目呢。”
“这孩子还挺多才多艺的。”
黄飞宏笑得合不拢嘴，浑身都充满着自豪感。
“我们班顾沉也不错，他不仅个人学习好，还带动了整个学习小组的进步。就他那同桌，刚来的时候就是班里倒数，现在人可以冲985了。”
虽说二班成绩比不上一班，但二班班主任认为，他的学生不比一班学生差。
简单来说，就是护犊子。
谁家的孩子谁来护。当然，在外面吹嘘一下也是可以的。
黄飞宏也不虚，正准备继续说，就听主持人报幕了。
“下面有请高三一班的姜晚和裴言，为大家带来一首钢琴二胡合奏曲风居住的街道。”
“大家掌声欢迎。”
大家听见姜晚和裴言的名字，都激动得鼓掌。高三的几个重点班尤甚，一班和二班虽然是竞争关系，但二班也有很多人都站起来鼓掌，还扯着嗓子喊加油。
台上的两人，穿着整齐的校服，落坐在各自的位置。
裴言那双好看的手按下钢琴键，他垂着眼，神情专注，安静极了，灯光打在他身上，像漫画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钢琴声缓缓响起，旋律是浪漫的，细腻婉转，温柔清澈。
很快，二胡声合上，带着厚重的忧伤，优雅，舒缓。
这样的搭配，令人耳目一新。
台上的两人，似乎都沉浸其中。
唐柠专门借了个相机，给他俩拍照。沈欢也拿着手机，跑到前面去录视频。
许健康和钱双双听着这曲子，鼻子都酸了，容易感动的人，早已热泪盈眶。
陆淮舟站在观众席的最后排，远远的，他的视线一直都在姜晚身上。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姜晚，优雅中带着感伤，万分迷人。
不知什么时候，宋景砚来到了陆淮舟身旁，温润的声音传来：“我听姜姜说了，谢谢你，陆淮舟。”
裴言能够再一次触碰钢琴，在这么多人面前演奏，肯定也很高兴。
陆淮舟眸色清冷，声音淡然：“你该谢谢她。”
如果不是小企鹅求他，他什么都不会做的。
因为他根本就没那么大度。即便是此刻，心里也像是被无数猛兽撕扯着，难受得很。
嫉妒和愤怒，生生被他压下。
宋景砚看着舞台上的两人，曲目已接近尾声，忧伤感却是更加浓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脸上那温和的模样不再，只喃喃道：“几许情深，几许惆怅，不思量，自难忘。”
“这是裴言选的曲子。”
陆淮舟闻言，没说话。他眸光深沉如墨，比夜色还暗。
风居住的街道。
很多人都羡慕风的自由潇洒，却忘记了它只能随命运漂泊，永远不能停留，永远守护，却不知归期。
有些人的命运，大抵就是如此。
第86章 给我讲题
回家路上。
陆淮舟帮姜晚拿着二胡，小企鹅今天晚上很高兴，脸上的笑一直挂着，就没消失过。
“我觉得裴言真厉害，我当初跟他一起练习的时候，听着那曲子都哭了。”
“他那水平一点儿都不输专业的。”
听见姜晚这么肆无忌惮的夸别人，陆淮舟脸上再也绷不住了。
他轻敲了下她的脑袋，声音冷傲：“适可而止啊。”
看他板着脸，一副要收拾人的样子，姜晚也不皮了，噘嘴转移话题道：“我都说很多遍了，你不用每天送我回去，你这样来回跑，很辛苦的。”
高三最需要的就是精力，她不能因为自己而耽搁了他的休息时间。
偏偏陆淮舟不听她的话，每天晚上都送她回去。
“不辛苦。”少年神情懒散，语气淡淡的。
“我们家司机每天都来接我。”末了，他又补了句。
姜晚愣了一下，蓦然停下脚步，转过头呆呆的看向他：“你的意思是，你们家人都知道你每天要送我回家了？”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这一刻，她无比希望自己的猜想是错的。
陆淮舟没有否认：“他们又不傻。”
姜晚：“”
轰的一声，有什么在脑子里炸开了，吓得姜晚那精致的小脸煞白。
她嘴唇翕动：“这、那那不太好吧。”
她确实被吓到了。陆淮舟的家长知道了？这是个什么概念。
说不定过几天他爸妈就会找到她，让她洁身自爱，让她离陆淮舟远一点，不要耽误他的大好前程。
高中家长都是这样的呀。
陆淮舟见她这副紧张的样，话都说不顺畅了，他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别害怕，他们又不会吃人，也不会管我的事。”
虽然他是这样说，但姜晚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慌的。
“呵呵。”她冷笑两声，说得轻巧。
陆家。
陆淮舟回到家，往自己房间走，路过秦韵书房的时候，见屋里的灯还亮着。
他眉头微蹙，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佣人吴叔低声在他耳边念叨：“自打两周前秦老师出院后，她每天都工作得很晚。”
“可能这就是职业精神吧，不过你还是要劝劝，我们说不管用。”
陆淮舟倒也知道，他这个母亲对物理专业的热爱，几近痴迷。
如今还在化疗，身体也没好，就又开始了。
他冷冷的敛眸，最终什么也没说，回了房间。
转眼，就是十二月中旬了。
气温降得很快，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更冷了些。
姜晚穿得很厚，里面穿着保暖衣，毛衣、羽绒服，秋裤，棉袜，雪地靴，外面再加个校服外套。她个子小，裹得厚实，走起路来慢悠悠的，还真像只小企鹅。
期末考试要来了，大家也都抓紧了时间复习。
黄飞宏让她去办公室拿上周考过的生物卷子。
姜晚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遇见了个满头白发，步履蹒跚的老婆婆。
她认得，那是甄帅的奶奶。最近一年里，都是这位老婆婆来给甄帅开家长会的。
姜晚进来的时候，黄飞宏正坐在椅子上叹气。
“黄老师，我来拿卷子。”
黄飞宏哦了声，将生物教材书下的那沓卷子递给姜晚，“这套卷子难度低，大家都做得不错，不过还是有同学错了些，你找个时间给大家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