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燃+番外(63)

作者:兔子撩月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郭太太也站起来,勉强地挤出几句祝福语来,和郭蔚槿一齐与郭景焕碰杯。

郭阡看着她们举杯饮了酒,又看郭景焕不动声色地打量他,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拿起了自己的酒杯,与他碰杯:“生辰快乐,万事顺遂。”

郭景焕看郭阡喝下了酒,才举杯一饮而尽,看似无意地提了一句:“你若少生点事,我就能顺遂得多了。”

“如你所愿。”郭阡将酒杯在桌上重重一搁,“我过几日便离开广州城,你马上就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了。”

他这样一说,全家人都一惊。

郭蔚槿直接就问了出来:“你说你要离开广州城,去哪儿?回法国?”

“嗯。”郭阡颔首,“回法国。”

他语毕,郭蔚楠见跑到他脚下到底哈巴狗不知从哪里叼来什么东西,便好奇地从它嘴里取了过来。

他看见是一张留了狗牙印的薄纸,上面好多字都不认得,便摇着郭景焕的手,让他帮忙认:“阿爸,这上面的字,写的是什么呀?”

郭景焕暂时将目光从郭阡身上移开,细细分辨纸上的字。

可读着读着,仿若五雷轰顶,他拍桌震怒,指着郭阡的鼻子怒骂:“你!你好大的胆子!当着我的面,还敢一派胡言!”

他激动得满面涨红,登时喘不过气,郭太太忙跑过去给他拍背顺气:“王妈,拿水来,拿药来!”

“起开!”郭景焕推开妻子,揪着郭阡的衣领,当场就甩了他个巴掌,将信纸揉成一团,扔到他脸上去,“笕桥中央航校六期生郭阡,你有本事,你出息了!好的不学,学你哥哥一样,先斩后奏,把我们都蒙在鼓里,当猴儿一样地耍!”

打完这巴掌,郭景焕气得全身发抖,被赶来的佣人们和郭太太扶到沙发上喂水喂药。

郭阡望着郭景焕,紧抿着唇,既不走过去,也不再作辩解。

而郭蔚槿吃惊地拾起纸团,将纸团展开,也读了一遍——不错,确是笕桥航校发来的录取信。

“你不是要回法国,你是要□□航校?”郭蔚槿惊异之下,失态地摇他的肩,“阿阡,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你只是去考了,你没打算去,对不对?”

郭阡闭上眼,缄默半晌,才艰难道:“对,我是要回杭州,我是要去笕桥,到中央航校报道。他们既然要我,我便没有不去的道理。”

“你白日做梦!你痴心妄想!”吃完药的郭景焕站起身来,颤颤巍巍走到郭阡面前,对着他另一侧脸,给他一记更响亮的耳光,“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休想去笕桥!”

郭太太扶着他,也哭着应和郭景焕的话:“我说什么来着!我早看出来了!他的心这样野,回来就是为了走他哥哥的老路!我说了,你们偏都不信!”

又喊身后那帮傻了眼的青壮家仆:“你们都还愣着作什么!趁三少爷没跑,还不快把他捆了,锁进房里去!”

家仆们争先恐后,找出绳索跑向郭阡,却被他一拳放倒一个,躺在地上叫苦不迭。

郭景焕看了窝火,从身旁的一个家仆手里取过了绳索,一下就蹿到郭阡跟前,喝道:“你连我一起打了!你把我打死,你就能称心如意地去笕桥了!”

澄黄灯光斜斜照在郭景焕的头发上,郭阡才看清他满鬓银丝——这全是他在郭蔚榕离世后,所长出来的。

郭阡无力再握紧拳头,只将双手交叠,放在郭景焕面前:“你捆我罢。但你们不都早就明白,只要我想走,就是天王老子也拦不住我,更何况你们几个。”

闻言,郭景焕冷冷大笑,用了蛮力将绳子绞紧他的手。捆了一道绳子还不够,又叫来家仆们新拿来了几捆绳子,将郭阡五花大绑起来,丢给家仆们:“把他扔到他房里去,谁也不准私放他走!”

“尤其是你!”郭景焕厉声警告刚赶来的阿旭,“他若逃了,我先唯你是问!”

一众家仆和左右为难的阿旭,押着郭阡走了,郭蔚楠吓得哇哇大哭,哭着问身旁的郭蔚槿:“二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事了?阿爸为什么要绑三哥哥?”

郭蔚槿俯下身来抱着郭蔚楠哄他:“小楠不哭,不关你的事。”

“那是三哥哥做错什么事了么?”

郭蔚槿摇头,却不知该怎的回答,眼圈蓦地红了。

第51章 一把燃(3)【1936,广州】 【民……

一场寿宴又被郭阡搅得鸡飞狗跳, 一家人连寿面和蛋糕都未有心情再吃了。

郭阡虽被绑了手脚,但嘴还是自由的。

一家人便听他在房里中气十足地叫骂,先骂郭景焕当年薄情寡义, 让他姆妈痴心错付,含恨而终;又骂郭太太多管闲事, 他又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凭什么管他去哪里、做什么, 还不如让他死在外面, 没人再来谋她那份家产。

郭景焕听了, 骂了句“孽畜”,就想去开锁堵了他的嘴, 却被郭太太拦住了:“闹!我们就可着他闹!让他把嗓子喊哑喊劈了,把他逼急了惹他跳楼最好!我们公馆的洋房长得矮, 他跳下去, 左右不过断一条腿, 倒省得我们自己动手了。”

说完这话,她又捂脸痛哭:“郭家已赔了一个儿子了, 不能再赔一个了。他一去杭州,我们这个家哪里还有个家的样子?”

郭景焕也老泪纵横, 与郭太太相拥而泣,只觉从未过过这样糟心的生辰。

郭阡骂到深更半夜,嗓子眼都沁血时, 却听门锁轻旋, 门应声而开。

郭景焕背手而立,眼神复杂地望着他,打量了许久,才在他面前蹲下, 平视向他的眼。

父子俩相顾无言,眼神相交时,都从彼此眸中看见了彼此。

同样的憔悴疲乏,同样的黯然神伤。

半晌,郭景焕发问:“你老实告诉我,你这三年,究竟去了哪里,在法国学了些什么?”

郭阡静了几秒,才缓缓道:“去了高德隆民航学校,学开飞机。”

“你哥哥两年前去法国看过你几趟,次次都对我说你在里昂大学,读书读得很苦,想来也是在骗我。”郭景焕这句不是在问他,而是自问自答地嗟叹,“你们俩,合起伙来诓骗我。”

郭阡扬眉,冷嘲道:“我是骗了你,可你不是也曾骗了我姆妈么?一报还一报,都是报应。”

郭景焕听他说这些恶毒话,却无动于衷:“是啊,报应。我自己种下的孽因,我自己尝孽果,我们就互相折磨,看谁先谁磨死谁好了。可你听清楚了,我是不会送你去笕桥寻死的。”

郭阡放声大笑:“你怎会觉得我是寻死去的,郭景焕?我此去笕桥,是因为我不甘,不忿!”

说到这里,忽笑出了泪来:“这么多年来,你从未有一天看得起我过,在你眼里,郭蔚榕做什么事都是对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可这次,我偏要证明给你看,在开飞机这件事上,他就是不如我!他死前从没上过战场一次,更没打下一辆敌机,而我,我会飞上天去,把那些他没打下来的飞机,一驾驾打下来!我会活着回来,带着我赫赫军功衣锦还乡,站在你面前,让你后悔你当年轻怠我和我姆妈!”

听他这样讲,郭景焕久久未言。

再启唇时,他仿佛又苍老了几分:“你哥哥留给你的那些信,我其实都拆过。可我留了一封。”

他从怀中掏出来,将信纸抽出信封,展给他看清楚:

【阿阡,见字如晤。

此去笕桥,生死未卜,然自九一八后,倭寇屡屡进犯,战局危殆,同窗好友无不从军抗侮,我焉能置身事外?

以此身许国,我求仁得仁,不惧牺牲,唯恐我牺牲之时,弟妹年幼,父母年迈,无所倚仗。

阿阡,我知父亲曾相负于你母亲,你亦有恨。但我若不幸殒命,便无人再可相托。只求你勿要步我后尘,勿要投身前线。请你长留家中,帮扶阿槿,照料小楠,尽我所不能尽之孝道,侍奉双亲。否则魂归九泉,我心亦难得安宁。

大恩大德,来世必偿。

兄蔚榕书于临去笕桥前】

郭阡读了一遍,难以置信。

可又读一遍,确然是郭蔚榕的亲笔。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还是不信,咄咄逼问郭景焕,“这是你伪的!你为了拦我去笕桥,竟使出这种下作手段来,连郭蔚榕一个死人你都不放过!”

“你哥哥那一手瘦金书,我们郭家有谁伪得来?我只问你一句,即便让你哥哥死不瞑目,你是不是还是铁了心,要去笕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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