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头痛的厉害,是不是毒性发作了?”
阿妮娜急忙过来诊脉,“怎么会这样?该死,药箱没有带出来。”她犹豫一瞬,翻身上马,“挽春,看好你家小姐,我回去取药。”
“小姐,你怎么样了?”挽春伸手来探我的额头。
我趁势拉近她,小声道,“一会儿去拖住阿妮娜,千万别叫她返回来。”
挽春满目疑惑,我惊呼一声,“阿妮娜没拿令牌就走了,挽春,快去把令牌给她送去!”
挽春虽不解我在搞什么,但凭借打小的默契,她也知晓我肯定不是在故意整幺蛾子,她向我点点头,顺从地带着令牌离去。
我舒口气,一会儿如果出了什么事,那群藏匿在暗处的死士一定会保证我的安全,但他们一定不会管挽春和阿妮娜的死活,还是把她们支走比较好。
只是不知道被派来保护我的死士是不是同一批。
我倚在树下闭目养神,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响动。天色渐渐昏暗起来时,利剑破空的声音传来。
我睁眼向旁侧闪去,一支箭深深钉在树干上。我抽出剑,笑道,“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难道你们这许多人还怕打不赢我一个女子?还是说你们只会藏在暗处放冷箭?”
话音刚落,二十几个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将我严实地围起来。他们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可见内功深厚;走在草地上几乎一步一个脚印,可见武功高强。这样水平的人,如果不是车轮战,我估计还能应付,可这么多人一起围攻,恐怕最多能撑两盏茶的功夫。
“姑娘说得对,此举的确不够光彩,只是人生如浮萍,万般难自主,姑娘放心,我们会让姑娘少些痛苦的。”
“哈哈哈,”我长这么大,倒是头一次遇上这么多话的刺客,“真是多谢你的好意了,只是同样的话还给你,来吧阁下,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只是不待我出手,又一群黑衣人出现,为首的那人走到我身边,“姑娘不必担忧,属下等会保证姑娘的安全。”
他虽蒙面,但我认得他。他是那晚奉命追杀榕瑾的那个人。我抓住他的手腕,“你是陛下专门拨来保护我的吗?”
他被我的动作惊得后退一大步,恭恭敬敬的朝我回话,“是,属下奉陛下之命保护姑娘。”
“那回京之前我的安全一直由你负责吗?”
他沉默着不回话,“属下只听陛下的调遣。”
我不再追问,他只忠于榕城,问了也是白问。我退后一步,看着他们利落地杀掉一半刺客,又将剩下的活口押回去审问。
我的心渐渐沉下去,他们武功这样高,又训练有素,榕瑾是如何拖着重伤之躯从他们手底下一次次逃脱,他这一路上又受了多少苦。
回到营帐的时候,月色正浓。榕城沐浴着一身月光,站在营地口等我。他向我伸出手,“回来了就好,有没有伤到?”
我已经不想去考虑他满肚子的阴谋诡计,我只是有点儿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他无耻的如此光明正大。
“陛下部署周密,臣女承蒙陛下恩德,自然不会受伤。”
榕城挥退周围的人,他略带笑意,“你生气了?”
他在笑什么?
“这次是朕不好,没有事先知会你,朕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朕不会再让你以身涉险。”
第二十六章
“陛下的庇佑,臣女无福承受。”我福身,低垂着眉眼。即使心中无比鄙夷榕城的做法,可以我现在身份,这些话的确十分逾矩,细想起来,我说过的做过的不合规矩的也不止这一件。
榕城对着我时,似乎有用不尽的耐心和好脾气——大抵是因为我和束玉姐姐九分相似的面容。我心中觉得嘲讽,人活着时他处处利用,如今束玉去了,他又想着找个替身放在身旁。
当初签文说束玉一生是镜花水月,榕城大抵也是一样,生前身后一场虚,他所在意的,终究什么都抓不住。
“是朕的错,莫要再恼了。”他凑上来,低声道,“这是最后一次,朕保证,若是再有下一次,让朕万箭穿心好不好?”
我一惊,抽出手后退一步,“臣女不敢。”
榕城挥退了其他人,他道,“子修,今日之事是朕精心筹谋,这些老顽固不满朕久已,朕担心他们会在回程时下手,那时朕也许没有多余的心神保护你,所以必须在今日将他们引出除去,朕布置了许多人,绝不会叫你受一点儿伤,子修,在这个世上,朕唯独不会害你。你信我。”
我真想问他,既然说不会害我,又为什么要害死我爹,逼死我所珍视的所有人。我抬起头,故意问道,“陛下,你对着我,想起的是谁呢?”
榕城认真且郑重地反问,“子修,这些日子来,你还是觉得我将你当做束玉吗?”
我心道,难道不是吗,否则何以容我至此?
见我不答话,他又道,“你是你,她是他,我从未将你们混淆。”
我忍不住质问他,“从未混淆!难道陛下是想说,束玉姐姐尸骨未寒的时候,陛下就移情别恋于臣女了!”
榕城张了张口,却无法解释。
一股悲哀席卷而来,束玉姐姐,这竟然就是你爱了一生的人。你故去不满一年,他就对自己的弟媳说出这种话来。
我气的浑身发抖,“臣女虽无君子之洁,却亦知礼义廉耻,望陛下今后不要再对臣女说这样的话。”
榕城又急急地来拉我的手,他仓皇地解释,“子修,我不是那个意思,只要你点头,我会娶你,以皇后之位许你。我从没将你当做束玉的影子,也没想过委屈你。”
听了他这番真情剖白,我恨不得杀了他。心口翻腾着恨意,眼前的面容也无比的令人生厌。
一切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明明都是好好的,老爹、榕瑾、束玉、苏昀、紫玉……大家原本是一起的,为什么不过弹指间,一切都翻天覆地?我所拥有的一切竟然全部被摧毁殆尽?
我只觉得血气上涌,一时间天旋地转,眼前也开始模糊一片,我只觉得浑身都冰凉一片,似乎一直有什么从口中涌出来,我勉强睁眼辨认,在暗沉的夜里,衣襟前似乎是一片刺眼的红。
意识消逝时,我心想着,要是能这样死了就好了。
但我这一生就是这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阿妮娜说我急火攻心,催动了尚未清除的余毒。她神情严肃,她说,“小将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动了这么大的气,但我得告诉你,你若是再有这么一次,余毒会永远留在你体内。你知不知道这点余毒有多利害?即使是头牛也能撂倒,你的身体根本受不住!你真是……唉!”最后她叹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见挽春端着药进来,她无奈道,“我去改改药方子。”
挽春放下药就眼泪汪汪地扑上来,“小姐,你昨夜吓死我了,皇上把你送回来的时候你吐了好多血!”
我沉默一会儿,勉强笑道,“我没事儿,吓坏了吧。”
她哭道,“小姐,挽春只剩你了,你千万要好好活着!”
我拍拍她的手,没有回话。
时光荏苒,一晃又是半个月。
我的身体又有了些许起色,这段时间里,我没有再见过榕城,他大概也明白我不愿意见他。挽春和阿妮娜说她们总是见到榕城在帐外站许久,然后独自离去。
阿妮娜看见后,总要追问一句,“你们中原皇帝对你有意思吧?”
挽春就会斜她一眼,骂道,“多嘴!”
耽搁了这许久的功夫,终于得回朝了。因为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所以榕城特许阿妮娜与我们一起回京。
大军开拔的前一夜,榕城隔着帐子对我说话,他说知道我不想见他,但请我至少听他说几句话。“子修,那天是朕不好,不该对你说那些话,你不爱听,那朕往后不会再说,回京后,你独居将军府并不安全,随朕回宫住,等你养好了伤再出宫,这样好不好?你不说话朕就当你默认了。”
我沉默以对。
第二日早晨,我与他隔着人马遥遥望了一眼,随后我钻进马车里。我向阿妮娜道,“多谢你肯帮忙。”
“不必!相处这么久,我也是那你当朋友的,为朋友两肋插刀是应该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