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拿着花洒想给他洗澡的时候,他奋力地挣扎,水溅得哪里都是,无论宋之歌怎么开条件讲道理,他都不妥协。一人一猫在浴室里僵持。最终,还是她先败下阵来,在浴缸里放了点水,退了出去。
门内传来扑腾的水声。
宋之歌恨恨地在心里记了一笔。
呸!变成猫性格也还是这么讨厌。
晚上,宋之歌看着趴在窗台上,喵都不喵的黑猫祁峥,颇为惋惜地锤了下床。
每当她靠近,想要摸一把他的毛时,祁峥总会警觉地竖起耳朵,一双剔透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立刻跑得远远的。
也因此,她一次都没成功过。
宋之歌翻了个身,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想借此引来他的注意。
“唉。”
窗台上的猫似乎决定将装死发挥到极致,连头都不抬。但他竖着的耳朵却动了动。
似乎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她不动声色地扬扬眉,又叹了一口气。对方缓慢地转动身子,看了她一眼。
“我看网上说,猫只有对喜欢的人,才会露出肚皮。可你现在,连碰都不给我碰一下。”
宋之歌敛下眉眼,语气低沉,言罢,还抽抽鼻子,幽幽地扫了他一眼,看上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见他没有丝毫要起身的念头,她撇撇嘴,转过身去,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小小的身体贴近她的身体,拿头蹭了蹭她裸露在外面的手臂。
宋之歌腾出一只手,手心朝上,放在床上,面上还保持着委屈的表情。小黑猫犹豫了一会,默默地趴上去,把肚子压在她的手心里。
傲娇。
她勾起嘴角,愉悦地揉揉它的肚子,另一只食指挠挠他的下巴。祁峥的尾巴微微翘起,但他还是没吭一声。
于是宋之歌又开始挑事。
“我都没听过你叫。”
她万分遗憾地捏捏他软软的耳朵,换来黑猫恶狠狠地一瞪。他的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别得寸进尺。
可惜这样的眼神对她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可是我想听欸。”
宋之歌食指搭在他雪白的小爪子上,轻轻摇了摇爪子,调子拉的长长的。
“叫一声嘛,好不好?”
祁峥滚了一圈,把头闷在床单里,拿前肢捂住自己的脸。然后自暴自弃地开口:“喵”
细声细气的,带着股奶味。
宋之歌在心里比了个v,把小黑猫抱到怀里一顿揉搓。点点粉红的小鼻子,顺顺背上的毛,转转绷直的尾巴。腿上的黑猫没有挣扎,只是努力藏住自己发烫的脸。
正当她吸猫吸得正开心时,腿上的黑猫突然爆发出一阵烟雾,腿上的重量一下重了不少。
下一秒,她被人掀翻,双手被摁在床上。上方的男人脸色阴沉,眸中酝酿着暗色的风暴。
“你很放肆啊?嗯?”
他勾了勾嘴角,眼中没有任何笑意。声音也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该怎么惩罚你呢?这样吧,把你刚刚对我做的事,全都做一遍好了。”
“你可给我,好、好、享、受、哦?”
第25章 问道(一)
上清山终年被一片皑皑白雪覆盖。石阶凝霜,喻珩稳稳的抱着个小姑娘,一路踏雪上阶,一把竹骨伞悬空飘浮,撑开一片天地。
青白交杂的衣摆上隐有暗纹,随着步子微微晃动,勾勒出他如松般的身姿。雪天一色,他是这茫茫天地间一抹惊鸿影,面如玉,发似墨,眉眼间自成温文,淡色的唇不笑也带着三分春色。
这样的好相貌,自然令人记忆深刻。更何况他是掌门的亲传弟子,门内大小事务皆经他手。如今,见他抱了个姑娘回来,路过的弟子都有些意外的瞪大眼,想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有这么大的福气,可惜他藏得着实紧,还没等看清,就被对方微凉的眼神轻飘飘的扫过,那点小心思也不敢动了。
于是,不到一个时辰,消息传开了——
向来不近女色的大师兄,抱了个姑娘回来。
而众人议论的中心,此时却在掌门屋内,神色凝重。
“师尊、师叔。”喻珩略一颔首,将一路抱着的姑娘放在榻上。怀里的人显然是吃了不少苦,瘦得仿若只剩一副骨架,小脸憔悴难掩,身上有深浅不一的伤口。
“弟子此次下山,碰上魔修以血为引,企图召唤上古凶兽。”郁色笼在清俊的眉宇间,带上了一种见煞的寒。“一共七十二个人,弟子来的迟,没能全部救下。”
“而她...”他微顿,眼波似水,层层叠叠堆满了担忧。“她作为最关键的祭品,与阵法早已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阵破,那些魔气全反噬到她身上,弟子担心她的情况,特地将她带回。”
想到对方在他与魔修纠缠之际,决绝掏出符箓破坏阵法的举动,喻珩眼神微黯。冲天火光里,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那一双深黑的眼直直地与他视线相触。明明处在被家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年龄,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瞳仁却如泠然泉水,清里透凉。
沉静内敛的不像个小姑娘。
怕是吃了不少苦,才养成这般的性子。
他眉心一动,生出几分怜惜来。
“她冷静果断,悟性也高,在那样危险万分的情况下依旧有所体悟,修行反而上了一层。”
掌门没有过多表示,只将手搭在她的脉上,倒是一旁的中年男人,促狭一笑,朝他挤眉弄眼:“倒是很难听到你夸赞别人。”
喻珩被他调侃惯了,听出话中的揶揄也只是笑,眼目清明,看不出半分私心。对方颇感无趣的摇摇头,又听掌门道:“目前看不出有什么大问题。也并无魔气残留。”
白衣的剑修收回手,衣袂翩飞,如振翅的鹤,无暇的脸上没有一丝感情。
“但按照你的描述,阵法应该已经完成了,甚至可能已经成功召唤出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只是因为魔气太微弱,所以察觉不出什么异样。最好还是留她观察几天,再下定论。”
“她根骨极佳,心性澄明稳重,是修道的好苗子,如果愿意留下,收作宗内的弟子也可以。”
“总之一切交与你处理,你自行判断。”
“弟子遵命。”
*
宋之歌囿于陈朽的梦境中。
那些令人感到疼痛的、黑暗的碎片纷至沓来。
是阴暗森冷的地牢,她被定在阵法的中心,眼睁睁看着鲜红的血液蔓延开,构成繁复的花纹。
小型的祭坛上,立着一尊石雕。狮身人面,遍布蝟毛,背部有宽大的羽翼。每当夜深人静时,她似乎能听见来自它的低泣——
“让我出去。”
并日渐清晰。
她有些难以忍受地闭上眼,周围的环境也如水波一般晕开,只一瞬她便错身跌进黑暗中。
渐渐地,渐渐地,火光涌了上来,与天上那轮血月遥相呼应,激起一层滔天的热浪。血月现,鬼门开,召唤而来的冤魂齐哭,震得她气血翻涌。
不远处,青衣的剑修与魔族打得不分上下,可阵法已经开启,她没有时间再等。宋之歌咽下喉头一口腥甜,颤颤巍巍摸出贴着心口的符纸。她灵力耗尽,此时只能以血为引,驱动符箓,将其拍至身下的阵眼。
她确实不知会有什么后果。她只能赌,横竖都是一条命,她搭上便是。
五雷齐下,那些仿佛在流动的鲜血暗淡下来。失控的魔气一股脑向她袭来。意识模糊之际,她看见剑修错愕地向她伸出手,眼里沉着一壁墨玉。一把泛着冷光的剑飞来,将一切砸得粉碎。
无声的碎片如飞扬的雪花,每一片都映着她心底之景:妾室所出,受尽别人的侮辱与白眼,连修行的资格都被剥夺;被仆从恶意克扣粮食衣物却无力反抗;因顶撞了大夫人,被丫鬟们制住掌掴……
最终,所有的碎片都变幻成同一个画面:与她相依为命的女人红着眼,将包袱挂在她胸前,亲手打了个结,对她露出一抹笑。
她的手是颤抖的,眼神也是颤动的,偏偏一字一句咬的极稳,严肃而又珍重万分。
“快走吧,小歌。”
“走得远远的,别再回来了。”
她张皇地朝女人伸出手,却在指尖相触一瞬间,碎片一齐坠落,化作纷飞的蝶。
宋之歌猛地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