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肖泽恩老谋深算不好对付,所以他凡事都往最坏处考虑,再做最全力的应对,从未想过在对手身上有什么高洁的品性。
现在看来,肖家为大月做了许多事。
江知下定了决心:“查,不仅查科考,吏考也一并查。官员调动也要查。七品以下也要查。人手不够便去囯子监挑学生辅助御史台。朕不限你们时间,但朕每日案头得见着你们清查进度。”
秦简领命离开,余铮等人也跟着退下。今夜,已无心情再做别的什么事了。
江知很想去见见肖乐乐,却不知该如何面对,又该说些什么。
正在纠结之时,抬头却见到余海生那张脸此时比哭还要难看,也是同样纠结的模样。
正欲问他所为何事,却见敖文匆匆来报。
江知万万没想到一个田斌竟然惊动了早已不问朝政的肖太傅。据敖文所说,太傅今日回了肖家,与肖监国谈了许久,而后又去见了田斌。现在田斌已经在开在写罪书了。
江知不得不承认,肖家上下,带给他的意想不到实在太多了。
“那太傅现在在何处?”
敖文回道:“太傅已经回了肖家。”
江知已经许久没见到他的太傅了,他觉得自己还有许多问题要请教。“余海生,派人去肖家,请太傅明日进宫。不,明日下朝之后,朕去肖家。”
没听到余海生的回答,江知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人还是之前那般模样。
“余海生!”
余公公终于回过神来:“在,老奴在。”
江知正要开口,却余光瞟见敖文的表情也有些怪异,似乎也在纠结于某事。
“敖文,还有何事?”
敖文将今日禹家当街羞辱肖家家仆,而后被皇后令人揍了一事细细进行了禀报。
江知越听越愤怒,肖泽恩不过才几日未上朝,风向都还未定,这些人居然敢如此大胆,竟在大街上公然欺辱肖家。
可他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
敖文接着道:“卑职想着必是有人给禹元经父子二人撑腰他们才会如此嚣张,便想看看他们在被揍之后会去何处,会做什么,于是派人跟了上去。他二人直接回了家,并未找旁人,只是两人关起门来骂禹元纬不管他们死活,还说林监国也是个怕死不敢得罪肖家的老东西,最后又竟然开始辱没起肖家……”
敖文不太敢说接下来的话。
江知冷冷说道:“接着说!”
☆、第七十八章
敖文加快了语速道:“那禹源说皇后娘娘又漂亮又野性,玩起来一定很带劲。禹元经骂他什么都敢想。禹源说没什么不敢想的。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等肖家倒台之后,娘娘比鸡都不如。到那时,他一定想办法将娘娘搞到手。还说等他玩过了还孝敬他爹玩一玩。禹元经没回答,但他笑了。”
江知气得一抬手掀翻了桌子,这些混账,这些畜牲,必须死。
余海生吓得扑通跪下:“陛下息怒。”余海生看了一眼身边的敖文,今日他企图拦住皇后时,敖武也在。想来自己所行所言,也都被敖文知晓。刚刚敖文没说,是给了他几分薄面,但却不表示陛下不会知道。这种时候,陛下正在盛怒之中,并不是自己主动坦白好时机,但此时不说,多拖一会儿便多糟糕一分。
余海生打定了主意,弯下腰几乎趴到地上:“陛下,老奴该死。今日在肖府门前见着那禹元经父子二人看着娘娘时神情猥琐也只是呵斥他们跪下,却没想到他们是如此的胆大包天。
“老奴该死,之前娘娘命敖武带人打回去时,老奴还担心坏了陛下的大事,出言阻扰。
“陛下,老奴该死。但老奴临死前大胆恳请陛下,正如余大人说言,肖家动不得。别的不论,单是为了娘娘,也动不得。娘娘国色天香,性子张扬,不知有多少人见不得她好,不知有多少人等着她失了势后想要欺辱她。还请陛下看在娘娘的份上,留得肖家给娘娘做依仗。”
江知气得微微发抖:“余海生,你好糊涂。旁人不知也就罢了,你怎么也愚蠢至此。朕的大事,朕有什么大事?那些大事都是大月的事,朕的事只肖乐乐一人。肖家动得动不得还要你来说,肖家动了又怎样?朕就不能做肖乐乐的依仗了?”
余海生知道自己此时只有全力维护皇后才能弥补今日之过错,求得一线生机,“陛下,老奴知道你心里里有娘娘一人,你所有的一切都可拱手给她。但在旁人看来,花无白日好,人无白日红。肖家一倒,皇后娘娘就像个孤儿一样可欺。
“如今肖家还在,都有人敢将龌蹉手段使到娘娘身上。若肖家倒了,不知有多少阴招会使到娘娘身上。一次不行就来二次,想着构陷娘娘,惹你对娘娘生厌。那样他们的女儿才有上位的一日。
“如今宫里太平,也是因为肖家势大,个个心存畏惧,所以才对娘娘服气。若没了肖家压着,不知会有多少妖怪冒出来。若是有朝一日娘娘有了皇子,那皇子的安危也是没有保障的。宫里的手段陛下难道还不知么。”
余海生的一翻话全都说到江知心里去了,这更坚定了他不动肖家的念头。
只是之前他与肖监国谈得并不愉快,他的岳丈好像并不信他。明日,他要好好找太傅谈谈,剖开自己的心与他谈。
“余海生,你可知罪?”
“老奴知罪。”
“朕留你一条老命。从即刻起,你不用再跟着朕。你去皇后那里,若皇后愿意用你,你便跟着,不用你便出宫去吧。”
“老奴遵旨。”
余海生是流着泪离开的。他以为自己会服侍陛下一辈子,可没想到他主仆二人的缘分就此终了了。
他一边走向皇后娘娘在行宫里歇息的寝殿,一边想着自己是在哪里没做好。
他的陛下是个冷静睿智的人,绝不会在怒气之后做出一些没有用的决定的。
今日,他与陛下说自己着急拦下了皇后,是因为怕误了陛下的大事。可陛下是怎么说的?陛下说他的事只有皇后一人。
陛下将他派去皇后娘娘那里,难道只是为了让娘娘消气吗?不,陛下是派他去办大事的。不是办大月的事,是帮陛下办他的终生大事。
朝中上上下下都知道他是陛下信得过的人,个个都要敬他一分。肖家现在面上瞧着有那么丁点不顺,什么东西都敢妄想娘娘。陛下让他跟在娘娘身边,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就算肖家没了势,陛下也是会护着娘娘的。
对的,一定是这样的。刚刚自己一心向着娘娘,陛下看出来了,所以才将他派给娘娘,让他以后只认娘娘一个主子。
这样的陛下,离得到娘娘的心还远吗?要是陛下抓紧一些,他还有精力帮着陛下带皇子。等到那时,他与陛下的主仆缘分是断不了的。
而他现在要做的,便是要求娘娘留下他。
娘娘是个心善之人,只要他心够诚,脸皮够厚,一定可以留下的。
余海生打定了主意,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起来。
他到皇后寝殿时,肖乐乐已经歇下了。能不能留下他还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与陛下的主仆缘分是断不了的。只要陛下够努力,他还是能天天见着陛下的。
余海生没想到他当晚就见着了他的陛下。
摸黑想要偷溜进寝殿的陛下被守在门口的他拦下了。
“陛下,娘娘已经歇下了。”
江知心情沉重得很:“朕知道,朕只是想进去看看皇后。”
“陛下,嬷嬷说娘娘睡下前有说过,谁也不许进去。”
江知看向这个翻脸就不认人的老东西,伸手示意,来了两个侍卫上前架走了他。
余海生蹬着老腿反抗,嘴上还呼:“娘娘,嬷嬷,陛……唔唔唔……”娘娘,不是老奴不尽心,实在是侍卫不光力气大,还会用很臭的汗巾子堵人嘴。那汗巾子比老奴的袜子还臭。
江知推门进殿后见着苏嬷嬷走向门口。
苏嬷嬷对他行了礼,压低了声音道了声“陛下万福”。
“你下去吧,这里朕守着。”
苏嬷嬷没敢阻拦,只道:“娘娘今日喝了不少,奴婢担心她后半夜会闹。奴婢就在门外守着吧。”
江知没说什么,苏嬷嬷愿守便守吧。今晚的酒是最清淡的果酒,那小酒鬼没喝几杯,离她的量还差得远。苏嬷嬷不放心的不是肖乐乐,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