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老家的人是坐不住了,原来以为能辖制的住她家,还不是看着她年岁差不多了,等她嫁了就是夫家的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的事再没有她发言的立场,阿爹阿娘也就再无理由拦着过继一事,可现在她都考上大学了,万一她真的混出点什么本事,就不是能任由他们拿捏的了,可不是慌了手脚?
余露露确信阿爹阿娘并不提前知情,但凡他们知道,肯定会和她商量。
原来还维持着表面和平,可是现在招呼不打一声就直接把人从老家送来,以为这样就能捏着鼻子让她认下?
做梦。
她提步往前走,正听到大堂叔发表高见。
“……女娃娃,能识得几个字,不做个睁眼瞎子就挺可以了,怎么还能考上个状元不成?我家你那几个侄女,哪个都没有露姐儿读的书多,还不是照样风光嫁出去,一点不耽误侍奉男人生娃娃,我看你们两个是脑子糊涂了!一个女娃娃纵成这个样子,跟那么多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名声都坏掉了……读那个什么大学堂有什么用,就是现在外面叫着新政府了,也没见女的去做官啊?”
“大堂叔这话说的不对。”
余露露推开门,大大方方走进去,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大堂叔。
虽然和余父是一辈的,但余父保养有方,又不爱操心,大堂叔一家老小几十口,整日为了不争气的儿孙操持,故而这位大堂叔和余父站在一起好像是父子。
他留着一把花白胡须,身旁坐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生的圆滚滚的,此刻正抓着烧鸡大口大口的啃着,吃的满嘴流油。
他听到余露露说的话,眼睛一眯,冲着余父说道,“你养出来的好姑娘,都敢冲着长辈大呼小叫了。”
“大堂叔见谅,露露一时失言,这么热的天大堂叔怎么想着来了,是听说我考上大学的好消息,特地前来恭喜的?”余露露上前一步,伸出手,“沪市我阿爹认识的好多叔叔伯伯,听说了都要给我红包,大堂叔是自家人,一向关爱小辈,还特地大老远亲自跑一趟,那我就不客气了。”
大堂叔原本想要借机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侄女,没想到被反将了一军。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说的那么敞亮。
大堂叔掏了掏,终于摸出一块大洋,放了过去,脸上的表情像是吃屎了一般。
那小男孩可不依了,一把就要抢过来,被余露露躲过,似乎没见过居然有人敢反抗他,尤其是眼前这个姐姐。
男孩儿张口就骂,“你个赔钱货,快把钱还给我!那是我的钱!”
“怎么是你的,这明明是大堂叔给我的啊?”余露露挑衅的看他。
“哼,是我的就是我的!你们家的东西也早晚都是我的!你一个早晚要嫁出去的赔钱货,最好识相点儿,不然、不然我就把你赶到厨房去干活儿!”
家里那些不听话的姨娘姐妹,哪个敢不听话,不都是任由爷们儿指使打骂的,小男孩儿一不留神把大人们说的话给学了出来。
第710章 拆白党x绝户女(17)
孩子才七八岁,怎么会说出这些话,还不是平日里大人说的。
当着孩子的面都敢这么说,看来老家这些人是已经把他们这一房的财产给当成自己家的了!
不说余露露,余父余母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他们殚精竭虑的考虑女儿的以后,族里的面子,想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大家都能过得去的结果,没想到在人家眼里根本就是白费力气,这些年的积攒全是替人家存着的,人家想什么时候来取,只管上门就是了!
“小孩子说话不过脑子,你们别和他计较。”
大堂叔皱了皱眉,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一个女娃娃罢了,就算读了几年书又能怎么样,还能比顶门立户的男娃金贵?
虽然话是难听了些,但都是实话。
余露露可不管他,只一味的冲着那小男孩儿说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我家,我是我阿爹阿娘唯一的孩子,我连你是哪里跑来的野小子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家的东西都是你的?”
那小男孩本来以为说错了话,但看到大人们都没什么反应,胆子更大。
听见余露露这不顺耳的话就不高兴了,想起他娘平日里说的话,学起来溜得很。
“你家是绝户,我来就是给你们顶门立户的,东西当然是我的,难不成还能是你的,你个女的能干啥用,一副嫁妆就打发了的东西,哪有你说话的份。”
不等余露露说完,余父实在是忍不了了,一把掀翻了桌子,上面的烧鸡烤鹅洒了一地。
“走走走!”
他指着大堂叔,“你听听,这还没过继呢,就要骑到我们全家头上作威作福了,等到过继了还不得治死我们!这样的你想要你要,反正我不要,赶紧领走!”
谁家过继不找个奶娃娃,养的熟,这种半大小子又被教坏了的,过继了真是后患无穷。
只能说老家人的吃相太难看了,根本毫不掩饰。
这个孩子的话都把他们的想法说的明明白白,余父再也忍不了,直接喊着要赶人。
那小男孩儿还想撒泼,毕竟来之前他娘可是答应了的,只要他能呆在这家,以后要什么有什么,好东西尽管往家里扒拉。
可现在突然呆不成了,还有这样的?
很快,一辆黄包车把他们连人带行李的给拉走,余家的动静王虎听了个仔细,意识到这件事颇为棘手,当即报告了上去。
“阿娘,你快坐下。”
等到人走了,余露露回头就看到她阿娘的身子摇晃,连忙过去扶着。
“阿娘没事,露露啊,这一大家子,就是那豺狼虎豹啊……”
一句话没说话,余母的泪都出来了,想到自己和丈夫百年之后,剩下这个娇滴滴的女儿,还不知道要被这些人逼迫成什么样子呢,她的心都要被磋磨碎了。
“别胡说。”
余父没什么力道的呵斥了一句,但看他的表情,也是认同这个说法的。
“阿爹阿娘,也许事情没有那么坏。”余露露咬牙,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努力振奋起来,双亲都是为了她,她要不打起精神那这个家就真的陷入绝望了,“我都是大学生了,以后我会好好学习,成为有本事的人,多多认识那些有本事的同学,到时候……我一定会护住咱们家的。”
她一只手拉着阿娘,一只手拽着阿爹,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他们听。
“前面十七年,都是你们在保护我,女儿现在长大了,以后也会好好的护住你们的。”
就在余家人凄凄惨惨的报团取暖的时候,管家突然来报,一个英俊高大的年轻人提着礼物登门拜访,说是大小姐的朋友。
“什么人,露露,你可知道?”余父问道。
“我哪知道——”余露露突然一怔,想到谢知言提到过要登门拜访,可怎么偏偏是今天,来得这么快?
余父余母是什么样的人,看到女儿的表情就知道了,怕不是之前那个男朋友。
依着余父的性子,当场就要打出去的,就算要考察一番,那拐带自己闺女,也少不了要挨一顿打,杀杀他的威风,面子上要做足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往日的他还能拿拿架子,慢条斯理的挑选个四角俱全的女婿,现在呢,刚刚才彻底的认识到身后穷追不舍的恶狼,他的女儿以后的归宿就成了心头最重要的事。
现在要有个差不多的对象,他一准不挑,还会督促着两人订下来。
这不,事情就是这么巧,差不多还不错的对象就自动上门了。
余父第一眼看到这个在内心已经痛殴过无数次的小子,便已经觉得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再简单的交谈下去,更是没有什么不妥帖的。
再者说来,他还本来就是女儿谈的朋友。
虽然两个人是私自谈的,私定了终身,女儿还差点跟着他跑了,但余父心底还是觉着从一而终更完美。
好在女儿眼光还算不错,长相学识都是拿得出手的……还没怎么样,已经定下了一个不错的基调。
谢知言最会见机行事,一看有门儿,扑通一声跪在余父余母面前,开始沉痛的忏悔,痛诉自己的罪行,那个诚恳的态度,让人毫不怀疑,如果能回到过去,他简直想要打死那个伤害了露露还不负责任毫无担当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