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这个,穆清就不免想到了那位嫣然小姐姐。
说起来那位嫣然姑娘也是六岁的时候被人拐走的。还挺不幸地被卖了几次, 流落到扬州,被培养成了“瘦马”。
可以说是吃了不少苦, 受尽了折磨委屈和折磨, 若不是她自己够厉害, 恐怕穆清她们现在已经见不到她了。
而这位“神医表哥”就不一样了。
听闻, 这是穆清他夫君舅舅的儿子,只不过, 这位舅舅比穆清她娘更加不幸,刚刚成婚,就被满门抄斩了。
这位表哥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死了的。
全家死光光, 就只剩下了穆清她婆婆一个人。
罪臣之女,原本就是要充作乐籍的, 但是穆清那位公公是个能人, 居然设法把人给救了, 弄成一个“金屋藏娇”的模样。
隔年就剩下了穆清她夫君。
过了几年, 又怀了二胎。
可惜的是, 没能生下来就去世了。
这么一看, 穆清感觉她夫君这身世也是够凄惨的, 简直是标准的美强惨。
可惜这世界的主角是柳风那个草根无赖。
她夫君就算再美、再强、再惨,也只能跟做个配角,弄不好还要她一样做个炮灰——毕竟, 这本原著龙傲天后宫升级流套路是十分明显的。
那就是,好看的妹子,收了,有能力并且好看的妹子,收了。有能力、地位、并且好看的妹子,还是收了。
有能力的男的,能利用的,必须利用,而且还会收为小弟。
有地位没能力,或是有能力有地位但是不能利用的,必须打脸,将来要么死了,要么也成为小弟。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直接了当,丝毫不拖泥带水,无脑爽,就是这么爽。
穆清想了半天,觉得她夫君这似乎跟这最后一种的设定十分接近,然后又赶紧阻止了自己这种胡思乱想——并不是所有的人物都有剧情的。
至少她之前就没有见到她小弟、还有那位冷大叔什么剧情,而且阎红显然也不是原著里头的人物。
现在既然是已经有了这么多变数,那么就还是不要太过按照原著生搬硬套才是。
要重视它,然后蔑视它,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能见到风就是雨,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就先把自己吓破了胆子才是。
穆清努力将这些混乱的想法从脑海中抹去,集中精神仔细听她夫君的讲述。
另一边儿,她夫君楚钰边讲述他们家族的这些陈年旧事,边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
他本来也是极其细心敏锐的人,对于穆清这么一点儿神色的变化当然也就尽收眼底,一点儿都没错过。
意识到穆清居然是为了他家这些过去的惨烈往事而心旌震动,他心中居然也有些闷胀之意。
原本以为这些事儿,都已经不在意了。但是现在想起来,果然还是有些意难平。
虽然找回了表兄,算是保全了韩家唯一的血脉。但是他娘、他外公,还有整个韩家上上下下一百来口人,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这些事,他原本想要深深埋葬在心底,死了带进棺材的。
没想到,此时此刻,在这么一个兵荒马乱的时刻,他居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倾诉了出来,真是意想不到。
不过,看着眼前人认真之中又带着些忧愁、怜惜的表情,他又觉得,一切都并不意外。
只要是妙娘的话,那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么?
毕竟,这可是他认定的娘子,又不是什么旁人。
这个瞬间,楚钰感觉自己好似分成了两个小人儿——其中一个说你居然如此犯蠢,看看你这都是想的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
另一个却说,可是这是妙娘啊。在妙娘面前,便就是犯蠢又有什么关系。
两个小人儿各执一词、互不想让,吵吵得他脑瓜仁儿疼。
但是他本人似乎又已经游离于这两个小人儿之外,成为泥塑木雕一般,只顾着木呆呆地看着妙娘,哪怕她什么话都不说,在他眼中,却足够胜过旁人的万语千言。
穆清一边儿听着她夫君说话,一边儿还在分心关注里头的情况。
毕竟,这位神医,看着实在是太过年轻。性子也实在太不够稳重,让她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里头那位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可是她从小一处长大的表妹。
不管平日如何,到了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她才发现,自己心底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小妹子的。
而且,她甚至对这个小妹子有些过于溺爱了些。
也就是因为这个,让她愈发后悔难过——如果当时,再努力一点儿,更坚决一些,阻止阎红嫁给柳风就好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现在她居然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这不知道什么来历的“神医”身上,不可谓是不可笑了。
并且悲哀。
不过,这个时候,她夫君总算是没有再做出什么惹她不快的事儿——或者也是因着她忽然想明白了,放平了心态,再见到她夫君行事,便就又俨然是初见时候那完美的谦谦公子的模样。
而且平心而论,这一次,她夫君还真的挺诚恳的。
好像已经知道了,她最讨厌的就是人家说话不够坦诚。
这一次,她夫君简直就是掏心掏肺地把他们外家的全部故事都讲完了。
原来他家就是那个传闻中震惊了整个天下的惊天大案的苦主——韩家。
秦老山长同他们家舅舅是同榜好友、同朝为官多年,基本上已经算是知己、生死之交。
跟他外公韩老大人也是忘年交,没想到先帝一个不开心,就把韩家给搞了一个满门抄斩。
当时的整个朝廷,文官之中几乎人人自危,秦老山长苦谏无果,只能辞官回了通州老家,开起了白鹤书院……也是因此,穆清她夫君才对白鹤书院的事儿那般熟悉。
想来也是他那位早逝的娘亲跟他说的。
这么一看,那位韩小姐更是不幸。满门抄斩,被没入乐籍,后来侥幸脱离魔窟,却也不能名正言顺地嫁做人妇,只能被人金屋藏娇。
生下了儿子也是见不得光的,空有满腹才华,也不过只能隐藏在花街小巷之中。
即便父亲的故交好友就在通州城中,也不敢前去拜访。
但是想来还是通过了其他的途径进入过那里,甚至是自己都作为学生进去过?
穆清想到了这里,倒是猛然间想起了在白鹤书院住着那间房中,墙上挂着的美人像。
忽然就感觉,说不定,她不是第一任“祝英台”。
不过就算如此,这事儿也已经不能验证,更加没办法说破了。
唯一能够证明的是,她夫君果然身世惊人。
就是不知道那位能够有胆量还有能力从教坊把犯官之后韩小姐“偷梁换柱”、“金屋藏娇”的、她夫君的那位生父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如果是之前,穆清说不定就顺口问了——不管是正经严肃的语气还是用类似开玩笑的语气,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甚至更早之前,她夫君甚至还主动流露过这个意思。反倒是她,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想知道——甚至可以说是避之如蛇蝎。
回想这些事,穆清倒是忍不住想要苦笑。
正是她不想知道的时候,她夫君想说,等到她想知道的时候,她夫君却又不想说了。
兜兜转转、总是错过,也算是没有什么缘分了。
既然如此,就还是顺其自然吧。
不管怎么样,若是这次表妹能够救回来,她总是要承他的情的。
便就是那位看着神神叨叨的神医表哥,她也要一并重谢的。
穆清心中思绪纷乱,其实基本上已经算是心乱如麻的状态。
加上她之前也守了大半夜,精神和体力的消耗也是不小,中间几次都差点儿昏睡过去,根本就无暇关注其他。
故此刚开始没有注意到她夫君神色有什么不对。
等到她终于分出了些心神抽空看了他一眼的时候,才发现,他目光有些发直,脸色也有些发红。
她吓了一跳,心想着不会是因为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之中,所以有点儿入戏太深,搞得无法自拔,弄出什么毛病来了吧。
这样的话,就真是太罪过了。
她不过就是想问问这个所谓的神医表哥的底细,并没有存心想要探听他们家家族历史的意思——何况这所谓的历史,也实在是太惨烈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