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那边的卫璃在君鸣的声声质问下只是不慌不急地拍了拍掌,身后便有三个小厮各拖着猎物上前,品种不一,什么猞猁狍子野兔都有。
“卫相这是什么意思?”君鸣挑了挑眉毛:“这似乎都是君某今日的猎物。”
卫璃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不错,”但他却话锋一转:“不过本相却无意中发现这些猎物的伤口形状不一,竟像是用不同的箭射杀的。”
他一边提起那只猞猁,猞猁的脖颈处是一指宽的伤口,血迹早已凝固成了深褐色,很明显是被直接穿喉而过,一箭毙命,但这伤口深却不长,很明显是比较尖利的箭口造成的。而另一只野兔的肚腹处也有一道巨大的伤口,然而周遭尽是模糊狰狞的碎肉,箭头应该是带着暗刺的,猎物一旦被射中,箭头死死地扎根于此。而狍子的伤口处则是隐隐泛着黑血,一看便是被有毒的箭头射中。
君鸣额上沁出一滴汗珠来,却仍是强自笑撑着:“那我就喜欢换不同的箭来猎物,不行吗?”
卫璃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君少爷能有这么多不同种类的箭,卫璃心里稀奇,可否引璃观赏观赏?”
君鸣的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番,他却仍是强词夺理道:“我狩猎完箭早已剩得不多,便省事扔了,现下我这里也没有了。”
“真是这样?……”卫璃拖长了声音:“不知道现在去清查一下所有世家子弟的箭筒,能否找到跟这些猎物的伤口与之相配的余箭?”
“荒谬!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的猎物有弄虚作假之嫌?”君鸣气得脸红脖子粗:“在场的全是达官贵人,你难不成还要一个个地检查去,岂不是对大家的侮辱?”
此时卫璃和君鸣已经到了争执不下的情况,早也惹得了众人触目,然而各执一词,双方都不肯服软。江尘终是再忍不住,在人群的簇拥下缓缓到来,冷冷地扫过在场的众人,不怒自威:“到底发生了何事?”
有清楚了事情来龙去脉的人立马附到江尘耳边禀告,江尘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语变得愈发阴沉起来。
好家伙,搞出徇私舞弊一场就为了赢下他的枝枝?这头彩的位置除了枝枝能当得,这些歪瓜裂枣,他也配?
江尘几乎是没多加思考就想处置掉这个叫君鸣的讨厌家伙,已经落到嘴边的话就要说出口,却在抬眸之间看见叶寒枝遥遥隔着人群对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江尘愣住,面无表情地脸下藏着的心思蓦然变得酸涩起来……是了,枝枝她,不喜欢他在外人面前表露出亲近她的意思。
她不需要他喜欢她,不需要他疼爱她,不需要他摆在明面上对她的关心。这一切不会给她带来半分欢喜,只会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困扰。
他的感情,于她只是累赘。
江尘喉头艰巨地滚动了一番,沉吟了良久,冷声道:“君鸣将军武艺高强,赢得头彩是众望所归。叶将军既然技不如人,左相就不要因公徇私,为了她一直在这里纠缠不清,咄咄逼人。”
卫璃原本嘴角噙着得意的笑猛地消失,他不敢置信地低声喃喃:“陛下?”
他一直相信江尘一定会为了他们出气,毕竟他是陛下的挚友,表妹又是陛下的心爱之人,可为何陛下竟然偏袒君鸣这厮?
叶寒枝无波无澜地望了眼前这一场闹剧,拉了拉卫璃的衣袖:“表哥,咱们走吧。”她强扯着失魂落魄的卫璃离开,一路上不时听到众人的窃窃私语:“那君鸣一看就心里有鬼,只是犟嘴不认罢了。陛下为何还不分青红皂白,偏袒于他?”
“昨日我还瞅着陛下对叶将军超乎常人的亲近呢,心下寻思着陛下莫不是对叶将军有意?如今看来,倒是我多想了。”
“帝王心,海底针。圣上的心思哪是我们可以揣测的?”
“看来陛下倒是赏识君鸣呢,说不定日后他就平步青云了,咱们今日也去恭贺一下,跟他多多打好关系。”
卫璃恼怒地拂开叶寒枝的手,委屈巴巴道:“表妹,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不帮着我们,那君鸣就是个小人,用这样龌龊的手段赢你。”他哭丧着脸望向叶寒枝,却在看到她脸上的笑意后大惊失色:“表妹,遭此大辱,遇此不公,你,你怎地还笑得出来?”
叶寒枝此时心情不错,她拼命忍耐住上扬的嘴角,轻声解释:“不过一把弓,换得我满身轻松,岂不划算?”
第15章 晚宴 就算孤是被压的那个,这世间也只……
夜色苍茫,浮云灭没。
数不清的篝火亮起,把草原照得如同白昼,一股牛羊被烤熟的香味弥散在空气中,丝竹声起,随行的乐姬妩媚动人,婆娑起舞。群臣们皆携家眷落于下座,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派热闹气象。
江尘恹恹地坐在主座上,无精打采地啜几口酒,敛眸深藏自己惆怅的情绪。
他多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召自己对枝枝的主权,肆意妄为地只偏心溺爱于她一人,光明磊落地去放纵自己的心意。
可偏偏这都是奢望。
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捏紧了酒杯,指尖轻颤。
此时乐姬们的舞蹈已经随着丝竹声到底了高潮,领舞的女子端的是花貌月容,一袭层层叠叠的纱裙随着她的动作转开,衣裙飘带随风荡起,摇曳生姿。一颦一笑,尽态极妍。
不少男人的眼珠子像是生了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却柔媚一笑,随着琴声愈跳愈远,直到涂着蔻丹的手指缓缓攀附上江尘的肩膀,气若幽兰。
江尘冷笑一声,脸色阴沉地拂掉她的手:“拖出去,砍了。”
欢快的丝竹声凝滞了一瞬,骤然停下。
女子的脸色猛地变得煞白,瞳孔不可置信地瞪大,慌张无措地跪倒在地:“陛下,民女知错!求陛下饶恕民女!”
一个中年男子满头大汗地从人群里钻出来,连连求饶:“求陛下饶恕小女的性命,微臣知错!”原来是上都护自觉自己的女儿貌美,一时起了歪心思,想把她献入后宫,然而却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等来的却是江尘的勃然大怒。
原本以为只是个身份低微的乐姬,还可以拿来杀鸡儆猴,谁曾想她还是个有家世的,江尘皱起眉心,寒声道:“下不为例。”
眼看着那女人低垂着头飞速退下,江尘忍不住拿出一方锦帕开始仔细地擦拭起自己的手来,双眸情不自禁地扫到叶寒枝所在的席位上,心底隐隐透着担心,有不识好歹的女人来摸他,枝枝她不会生气吧……
却只见叶寒枝自顾自地偏着头正和卫璃凑在一堆,言笑晏晏。
她看着卫璃对着一大块羊排无从下手,无奈地摇了摇头,直接上手将羊排扳开:“这么斯文,活该挨饿。”
卫璃瘪了瘪嘴,试探性地尝了一块,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羊肉这么烤来还真是外酥里嫩,比之冬日里常熬的羊肉大骨汤又是一番滋味。”
叶寒枝点点头:“不过这羊肉跟我之前在边关吃的黄羊肉还差了点,黄羊矫健,极善奔跑,寻常的猎人很难捕得一只,不过相应的它们的肉质也非常紧实鲜嫩。”
卫璃露出遗憾的表情来,嘟囔着说道:“可惜我没有这个口福了,唉,表妹你尝尝这个花炊鹌子和芽韭炒鹿脯丝,味道还不错。”
江尘大袖里的双手无意识地捏紧,气得脸色青黑,他在这里担惊受怕叶寒枝会吃醋,偏生人家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后来的晚宴他更是提不起一点兴趣,萎靡不振地浅酌了几口酒,节目表演完后就怏怏地退席了,闷闷不乐地回了自己的帐篷。
忍冬掌好灯,帐篷里顿时有了亮,江尘瘦长的影子洒在地上,影影绰绰地透着落寞。
他强自打起精神,准备卷起自己的铺盖又去蹭叶寒枝的帐篷,只是手伸到榻上时脸色却猛然一变。
一个赤条条的男人裹在他的被子里,长发未束,散落于胸前,他有着一副艳丽的好容貌。见江尘掀开被子,他也不慌不乱,柔媚又害羞地低唤一声:“陛下。”
江尘迟疑地收回手,定定地看了这男人一眼,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腰斩。”他轻声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床上的男人羞涩的笑容还未收回,仍然还僵硬地挂在脸上:“陛下,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