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禾不否认,“嗯”了一声。
“什……什么关系?”
安禾用余光瞥见彭城出了厨房,正在朝门口走过来,她突然来了兴致,笑眯眯的退后两步挽上彭城的胳膊,头靠在他手臂上,看着刘君阳笑。
“我们啊,我们是睡同一张床的关系。”
刘君阳精致的脸好似瞬间被谁撕成了两半,她不像安禾会隐藏情绪,一时之间,贪婪欲望不甘失落……明明白白的全部显露。
彭城不动声色抽开被安禾抱着的手臂,上前走了两步,从刘君阳手中接过早餐,不咸不淡的解释:“别听她瞎说,不是那样。”
“骗子。”安禾转了身,嘀咕道:“也不知道抱了我一整晚的究竟是谁。”
“阿城你……”刘君阳的声音有些许颤抖,“她说的是真的?”
“当然不是。”
否认似乎没有什么意义,刘君阳微微颤抖,问:“因为你和她是这种关系,所以昨晚你才会打电话给我……”
“君阳!”
“让我把那个角色给她?”
安禾脚步一顿,彭城好不容易哄来的那一丝柔和瞬间散的干净。她转过身,锋利的眼神从刘君阳转到彭城,冷的不像话。
彭城脚步微顿,有点抬不起脚。
“安禾……”
“你以为我稀罕?”安禾反问:“彭城,我不需要。”
她径直越过彭城,一瞬间陌生的像两个初识之人,她甚至看都没看彭城一眼,转身就要走。彭城条件反射般的拽住她,有些急切的说:“等等,吃了早餐再……”、
“不用了。”
“你的胃……”
“跟你没关系。”
界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划下,没有任何可能。
安禾转头看向刘君阳,轻笑一声道:“不用你费心了,谁演不是演,那个角色,我没那么想要。”
刘君阳有点失神,“可是你昨晚那么喝酒不就是为了……”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安禾道:“我喝多少酒,陪多少人,都是我乐意。用命换资源我乐意,但是施舍我不要。”
“安禾!”彭城抓着她手臂的手用了两分力道。
安禾偏过头盯了半晌,道:“松开!”
角色突然互换,像是空了半个人生。
彭城这才突然意识到,名叫安禾的这道坎,他一辈子都挣脱不开。
……
时间有两秒的静默,彭城转身将手中的豆浆油条扔到了桌子上。空气中缠绕中一种浓浓的烧焦味,锅底沾着一块看不出是什么的黑东西,他关了火,懒得去收拾。
刘君阳立在门口,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
“你对她……”
“别多想。”
“角色的事……”
“用不到了。”彭城揉了揉鬓角,有些疲惫,自顾自的说:“脾气那么差,谁敢用她!”
刘君阳挪了挪脚,从门口挪进来,站在餐桌角旁。她看到彭城拿了两个盘子将袋子里的早餐取出来,往前推了推。
“站着干什么,坐下来吃点,浪费了。”
刘君阳小心翼翼的拉开凳子,有些讨好的开口:“阿城,我不知道安禾会在你这里,我也没想到她会因为这个事情这么生气,我不是……”
“别管她。”彭城将一根油条撕成了碎块,愣是一口都没往嘴里送。
“她脾气一直都是这样,没什么原因,也不用顾虑。”
刘君阳抬头看他:“一直?”
彭城的手一钝,“嗯”了一声,并不愿多说。
“今天早上导演发了消息给我,那个角色,最终定的还是安禾,应该已经联系她的经纪人了。”
彭城抬头,终于在今日第一次正面直视刘君阳,施舍了一丁点眼神。
“不是我。”刘君阳苦涩的笑了笑,“我还没来得及。听说,是梁莫做的决定。梁莫在圈子里的风评不太好,从不做免费的交易买卖。安禾……昨晚确实陪梁莫喝了不少,但是仅仅做到这种份上还是不够的,我怕安禾会……”
“她不会。”彭城看着刘君阳的眼睛,说:“安禾不会。”
“可是梁莫……”
“扔了。”
“啊?”
“梁莫给的房卡,应该还在垃圾桶。”
安禾这个人,虽然很多时候都在作死的路上,也从不按常理出牌,她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可却又出奇的死扛着自己的底线。
昨晚彭城亲眼看着安禾想都没想将一张房卡扔进了垃圾桶,从那时候他就知道,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她不愿低半分头------
“所以你昨晚不是耳朵不舒服,你是去酒店找安禾了?”
彭城头也没抬,说:“她胃不好。”
刘君阳一僵。
“胃不好,我若不去,她就得在那趴一整晚,也没人领她回去。”
有的时候想想,这个人怎么就那么可怜。
彭城犹然记得安禾说的那句“我没有父母能依靠”,十七八岁的安禾或许还能勉强相信老师,抱着尚且试试的态度寻求生机,现在的安禾,她谁都不信。
对这个世界,应该是失望透顶了吧。她浑身是刺,时刻尖立着,给自己竖了一道屏障,谁都靠近不了。
他的脸色沉的可怕,刘君阳很少见彭城这样,从她与他初始开始,即便是当年医生当场宣布你这耳朵已无法医治,他也只是简单的笑了笑,然后淡然的认了。
他很少有极端的情绪,也从不会表现出一星半点。
可是,如今却破例了-------
“你……喜欢她?”
彭城抬起头看她,脸上一瞬而过错愕跟惊讶。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刘君阳心“砰砰”跳了两下,她竟然不敢听闻任何答案。
她接受不了彭城轻而易举的对着另一个女人说爱,更不愿,在这件事上彭城欺骗自己。
“是吗?”
“不知道。”彭城皱了皱眉,说:“我搞不清楚,也许……旧情绪作祟而已。”
他的使命,是护着那个小女孩。
曾有多少年,他在梦境中一次又一次的松开了那小女孩的手,他常常自责,当年不应该放小女孩一个人下山的,路那么难走,夜那么黑,小女孩又那么胆小……
后来他从电视上看到她,美的太过分-----
心想,这些年应该过的不错吧-----
可当真的再见,才发现她过的烂透了,比他想象中还遭,他忍不住伸出手,却发现那人早已成了一尊不痛不痒的洋娃娃,不喊痛,也不喊救命。
拒人于千里之外,没有小时候可爱。
……
刘君阳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太记得了,脑海中总出现一张病恹恹的面庞,蜷成一块捂着肚子,挥也挥不走。
彭城双眼盯着手机,从微信搜索框中搜出安禾两个字,聊天框里敲得满满的,半晌过后又一字一字的删掉。
“胃疼好点了吗?”
删掉。
“有备用药吗?”
删掉。
“吃早餐了吗?”
删掉。
“不会做,点个外卖,喝点粥吧。”
删掉。
“安禾,”
继续删掉。
彭城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这么矫情过,果真是被安禾传染了!就问你一句还活着没,有没有疼死在哪里,有那么难吗?
彭城想都没想,播了一个语音过去。响的时间很长,没有人接听。
不会真的晕倒在哪个角落了吧!
彭城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握着手机的手在微微抖着。
第二遍,仍旧没有人接……
他随手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套在身上出了门,语音“叮铃叮铃”一直在响,没有人回应。
他按了电梯,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同时手机震了两下,接通了。
彭城长出了一口气,他都能够想象,那个女人肯定脸上挂着笑盯着手机,她喜欢那种戏弄世界的感觉,并对此得意洋洋。
“好玩吗安禾,看着别人为你担惊受怕,你有多少的成就感?”
“差不多得了,别作了!”
“没有谁能给你无限期的容忍,他们都会走的。”
“……”
对方没有回答,彭城以为电梯内信号不太好,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出奇的发现竟然是满格。
“安禾?”
粗壮的喘气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彭城心一惊,大喊:“安禾!”
“说话安禾!”
“安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