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魏皇后站在沈岚面前。
魏皇后道：“德妃没有进宫之前，你就在德妃身边侍奉了吧？”
沈岚点点头：“奴婢是自小就跟着德妃娘娘的。”
魏皇后接着道：“那你应该识得教德妃琴乐的女先生。”
沈岚不知皇后娘娘为何问起这些，她拿定主意不会说出德妃娘娘的秘密，可这女先生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沈岚点点头。
魏皇后接着道：“那女先生哪里去了？”
沈岚道：“那位先生身子不好，投亲回家了。”
“不对，”魏皇后声音忽然上扬，“有人在平壤李氏那里瞧见了那位女先生。”
沈岚整颗心仿佛都被提起来，怎么还会有人知晓这件事？猝不及防地被戳中要害，让沈岚半晌也回不过神。
魏皇后冷冷地道：“你们以为杀了周学士，害死了周家大太太，这件事就没有人知晓了吗？”
魏皇后说着看向顾明珠。
顾明珠禀告道：“周学士在平壤李氏遇到了那位女先生，那女先生将奉梁王之命去曹家教习德妃娘娘的事说得清清楚楚，请周学士将她带回京城，她要向朝廷禀告内情，揭穿梁王和德妃。
没想到事先走漏了消息，女先生遭人灭口。
周学士回京后，暗中查问此事，找到曹家和德妃，想要求证这桩事，却又被德妃娘娘在行宫杀害。
周家大太太从周学士那里听到了一些有关女先生的事，怀疑周学士的死另有玄机，曹家洞悉周家大太太的意图，命鲍二潜入周家，杀害了周家大太太斩草除根。
你们以为杀了周学士夫妻，就没有人再知晓内情，却不知道周大太太将整桩事也告知了周择敬，周大太太过世那晚，周择敬又在周家看到了鲍二。
周择敬知晓此事必然与曹家有关，利益熏心之下，周择敬没有声张，只想要等观其变，将来用这把柄换取更大的利益。
这是周择敬等人的口供。”
顾明珠说着将手中的册子递给魏皇后，在沈岚面前说这些，就是要让沈岚知道证据确凿德妃无从抵赖。
沈岚脸色彻底变了。
魏皇后向前走了两步：“德妃是外通平壤李氏。”
沈岚刚想要摇头，魏皇后却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不止是李氏，德妃还与梁王勾结，养出女眷送入京城各大府邸为他们传递消息。
现在梁王攻打京城，德妃是不是也要里应外合？你可知这是谋反大罪？”
沈岚的脑海中一阵“嗡嗡”地响动，她除了摇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一切都完了，沈岚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册子，这些定然都是真的，如果没有明证皇后娘娘不可能将当年发生的事知晓的清清楚楚，甚至还能说出鲍二。
沈岚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我们家娘娘没有勾结梁王。”
“没有吗？”魏皇后神情淡然，一双眼睛没有任何波动，“那唐氏到底是谁的人？驱使教坊司乐人的真的就是永康长公主吗？”
沈岚嘴唇颤抖彻底愣在那里。
魏皇后接着道：“你父族四，母族三，加上所有与沈氏联姻的亲家，大小有多少人？一百？二百？只怕你自己都没有算过，整整三百四十二人，年长的七十五岁，最小的只有不到两个月大。
如此滔天罪行，这些人可能诛杀？”
沈岚看着魏皇后那双凌厉的眼眸，想要挪开目光却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可能诛杀？”魏皇后再次道。
眼泪从沈岚眼睛中淌出，她再次摇头，她的亲人从她脑海中掠过，不……不能死，他们不能死。
魏皇后接着道：“你们一定以为周学士向德妃问起女先生是想要要挟德妃。”
魏皇后长长地舒一口气，很为周择承感到惋惜：“周择承真正想要查的并非德妃，而是梁王。
那女先生本就是梁王的人，留在德妃身边就是要让德妃取得皇上欢心。
那女先生走了之后，唐氏等人留在曹家帮你们教养那些女子，其实那些女子并非为曹家效命，而是梁王安插下的棋子，你那德妃娘娘从头到尾为人所摆布。
德妃这些年做的事，都是梁王想要的结果，到现在依旧如此。”
沈岚还在摇头。
魏皇后淡淡地道：“本宫手中握有实证，本可以不用与你说话，径直将此事禀告给皇上，但本宫没有这样做，你可知为何？
因为本宫知道德妃靠着自己和曹家根本不可能扫清一切有今日的局面，她身边定然还有梁王的人暗中帮忙。
而此人可能是梁王之乱的关键。
本宫给你一个机会，帮本宫找出那个人，到那时你沈家三百多人可以活命，无数无辜百姓也可以活命，你犯下的错，尽数可以洗清。”
魏皇后说完神情更加威严：“你可明白？”
第506章 动手
沈岚在皇后娘娘的目光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娘娘，”沈岚声音沙哑，“奴婢明白了。”
皇后道：“说吧，那人是谁。”
沈岚抿了抿嘴唇，声音艰涩：“帮娘娘除掉周学士的是……是……黄昌，刺杀周学士的内侍是黄昌吩咐的，黄内官让内侍假意行刺太子，实则就是杀周学士，事后就算有人查起来，也……”
沈岚看向魏皇后。
魏皇后神情没有半点变化：“也可以怪在本宫头上，本宫之后小产就与这桩事有关。”
顾明珠敬佩皇后娘娘，提及自己小产的事，能够如此的平静，魏大人就是随了娘娘的脾性。
沈岚道：“从那以后，黄昌就经常帮衬德妃娘娘，德妃娘娘对黄昌也十分信任。”
魏皇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沈岚仍旧不敢相信：“皇上一直效忠皇上……难道真的……真的是梁王的人？”真的是那样，娘娘和肃王爷这些年的筹谋岂非就成了笑话？
魏皇后淡淡地道：“本宫也希望他对皇上忠心耿耿，否则恐怕要伤了皇上的心。”皇帝一直防着她，信任德妃和黄昌两个身边人，就不知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谋算？
魏皇后心中微微一笑，她不会去向皇帝说这些，也不会费精神找证据让皇帝看清忠奸，就让他们自己向皇帝证明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魏皇后转身离开。
沈岚看着魏皇后和顾大小姐的背影，整个人如同一滩泥般软在那里，她终于明白为何德妃娘娘、贵妃娘娘都那么害怕魏皇后。
魏皇后就像是一座高山，只能让人仰止而无法逾越，也许皇上心中……真正喜欢的也并非德妃娘娘，而是要从德妃娘娘身上找回那种威慑和自信。
回到坤宁宫大殿。
魏皇后看着顾明珠：“难为你几日就将一切查清楚。”震慑人心的一向不是威严，而是摆在眼前的真相。
顾明珠没有多言，而是等着皇后娘娘继续说下去。
“风雨要来了，”魏皇后道，“就让我们看看这场风雨到底有多大。”
……
养心殿。
皇帝正闭着眼睛让德妃揉捏额头，这几天有了德妃的侍奉，他的病情也渐渐好转，肃王聪明能够独当一面，德妃体贴周到，在一旁侍奉起居也是尽心尽力。
皇帝也就能暂时放下压在肩上的重担。
德妃按的力道刚刚好，要不是内侍上前奉药，皇帝又要睡着了。
“肃王还没回来？”皇帝看先黄昌。
黄昌低声道：“没有呢。”
德妃脸上浮起一抹笑容，昨日黄昌帮忙进言，眼下大周不太平，肃王巡视一下京城附近的卫所。
能与京城卫所的将士熟络起来，对肃王来说是极大的好事，黄昌果然妥帖，这些事都思虑周全，在一旁也帮衬他们母子不少，等她的孩儿登上皇位，她会让孩儿好好赏赐黄昌。
皇帝道：“让肃王多花些功夫也好。”魏元谌在北疆得胜之后，不知会笼络多少人心，他不能让魏氏有机会为她的娘家谋取利益，否则这些年的打压全都要付诸东流。
德妃应了一声。
皇帝挥了挥手：“没有别的事了，朕要养养精神。”
“还有一桩，”黄昌躬身道，“顺天府尹苏甫大人送来的密折。”
皇帝皱眉：“又有什么事？”
黄昌摇头：“苏大人没有说。”
这种密折除了皇帝之外，其余人不能查看，可最近皇帝头晕眼花，提不起精神查看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