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恭人咬着牙在校场中找起来,就在西南角的青石板上发现了几道淡淡的痕迹,那应是虎尾鞭撞击出来的。
“你看看这痕迹与我们家校场上的是不是一样?”赵恭人看向林润生。
林润生缩在那里不敢仔细去看。
“你父亲怎么教你使鞭的?最后收势一招他是不是习惯将虎尾鞭刺向这里?”
赵恭人就像疯癫了一样跑到校场上向林润生道:“他是不是站在这儿?你看看这里的青砖果然磨损得更重。”
林润生别问得哑口无言,他不敢说,他觉得也是,其实他还发现了一副马鞍,马鞍上有被利器伤过的痕迹,马鞍小且硬,是战马用的,这些话他不敢与母亲说。
“是不是他?是不是他?”赵恭人拉住林润生的手说了半晌,她不用林润生给她答案,她其实猜到了。
赵恭人眼睛四处瞧着,再次跑去别的屋子里寻找,当在下人房里找到一双旧靴子时,赵恭人失声痛哭。
那双靴子右脚内宽出一点点,宽出来的鞋面上格外的松软,那是因为里面铺了一层薄薄的棉花,因为老爷右脚受过伤,她做长靴时格外留意这些,她不曾与老爷说过这些细节,但老爷第一次穿上这种靴子的时候夸赞过一句:这新靴子穿起来格外舒服似的。
“他怎么能这样对我,”赵恭人撕心裂肺地大喊,她望着林润生道,“怪不得你二舅舅在客栈时与我说,让我不要完全相信旁人,就算是枕边人也未必与我一条心。
我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我是那么相信他,夫妻多年我陪着他风风雨雨,哪里能想到他会背着我做这些。”
“六年啊,”赵恭人抬起头望着天,仿佛林寺真就在眼前,“林寺真你还有心吗?你在太原府里为她买了宅院,让她在这里享福。你与外室在一起时,我还当你在戍边,整日里为你担惊受怕,战马出了事,我还将整个娘家都搭了进去,而你呢?却早就让外室躲开了。”
赵恭人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传来林润生急切的呼声:“母亲,母亲……”
“我害了赵家,我害了二哥,”赵恭人喃喃地道,“我劝二哥相信他,说他一定会搭救二哥,将二哥送出大周,可他早就谋划好了,要杀死二哥,将罪责都推到赵家身上,赵氏一族完了,他也会休弃了我,害死我的孩子们,将那女人接到身边。”
林夫人望着赵恭人不禁叹了口气,看来祯哥儿推测的都是真的,这一切都是林寺真谋划,也难为祯哥儿了,能看透林寺真的真面目。
林夫人将顾明珠搂过来,生怕眼前的事吓到珠珠,多亏珠珠看不懂这些,否则突然知晓舅舅是这样的人定要吓一跳。
想到这里林夫人又有些怀疑,珠珠的病已经好比从前好了些,现在真得半点不明白吗?
顾明珠伸出手拉住林夫人的手臂,扬起脸正要说话,就看到几个人从月亮门后走出来,为首的人一身贵气,面容谦和,正是那太子。
太子身后还跟着魏元谌、崔祯以及陆慎之等人。
宝瞳早就示意她这宅子里另有人在,她也在园子里发现了刚刚踩过的脚印。想一想,既然这是崔祯安排的,来人该是衙门里的人。
林夫人拉着顾明珠上前向太子行礼。
“夫人快请起,”太子声音温煦,“这段时日辛苦夫人了。”
林夫人忙道:“妾身一介妇人,没做什么事,我家侯爷的案子,多亏了太子爷和各位大人。”
太子将目光落在顾大小姐身上,这位大小姐大约有十五六岁了却一脸的憨态和稚气,看来传言不假,顾大小姐的痴傻病委实严重得很。
想到进京之后还要拉拢怀远侯,太子特意躬身下来:“顾大小姐在吃什么?”
顾明珠嘴里塞了一颗蜜饯,听到太子这样说,就将腰间的荷包拿起来给太子瞧:“果子。”
“能否给我一颗?”太子就像是在哄一个傻子。
林夫人忙道:“这怎么使得。”
“无妨。”太子显得十分大度,对旁人好都显不出他的仁慈,善待一个傻子才会令人称赞。
顾明珠将荷包打开递给太子,太子从中拿出一颗。
顾明珠笑得眼睛眯起来,不知这傻太子会不会吃,为了避免找她碰瓷,顾明珠又将荷包递给了旁边的崔祯:“大哥。”
“谢谢珠珠。”
崔祯拿过一颗蜜饯放进了嘴里,为了避免太子再拿珠珠做文章,崔祯向前走一步,牢牢地挡住了太子看向珠珠的视线。
崔祯道:“太子爷,我们还是先问案子。”
太子点点头抬脚向赵恭人走去。
魏元谌嘴唇微抿,瞧见没有,不过就是给个蜜饯了,心眼儿却那么多,还找到表哥帮忙“试毒”,免得太子有个闪失会赖上她。崔祯倒是一心护着他的表妹,断案的关头,还顾得吃蜜饯儿。
魏元谌垂着脸从顾明珠面前走过,太子爷还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他在宴席上惦念的琴娘。
众人都走向赵恭人,顾明珠看了魏元谌一眼,魏大人今天的脸格外黑似的,是出了什么事?还是谁又招惹他了?
第138章 自以为是
赵恭人见到太子,脸上的悲戚全都化为了惊讶和恐惧,甚至连行礼都忘记了,就痴痴地望着周围的人。
太子,魏元谌,崔祯,今日她是躲不过了。
赵恭人正胡乱想着,太子伸手将林润生拉起来。
太子望着林润生道:“你多大年纪?”
林润生吞咽一口,紧张地回话:“回禀殿下,我……草民今年十七岁。”
太子接着道:“你还有个弟弟?”
林润生道:“草民弟弟八岁。”
太子叹口气:“一个十七岁,一个八岁,可惜了。”
听到这话赵恭人痛哭出声,到现在为止她还不知道林寺真到底做了什么事,她的两个孩子还有没有活路。
赵恭人声音沙哑:“求太子爷为这两个孩子指明一条活路。”说着不停地在地上叩首。
太子抬起头看着天边云卷云舒,天下大事仿佛都在他脑子里权衡,半晌他才道:“如果林寺真反叛大周,这两个孩子断然不可能存活,若是你能将林寺真引到京中擒住,助本宫查清此案,抓住主使林寺真之人,本宫可为你保全两个孩儿,虽然他们不一定能再入仕为官,但本宫可赐他们田地,让他们安安稳稳做个乡绅。”
想要保住孩子,就要算计夫君,虽然赵恭人见到这宅院后对林寺真满心仇恨,但想到林寺真将来的结果,又心中发酸,夫妻相好时的种种全都浮上心头,于是哀戚地哭出了声。
太子很有耐心,一直站在一旁等待赵恭人心情平复。
赵恭人捏紧了手中的拨浪鼓,身上又有了气力:“太子爷,我二哥说了,他们买卖战马林寺真全都知晓,如果没有林寺真在边疆打开关隘,他们断不能做成这样的事,但具体如何做的,我也不清楚,要不是太原府战马案,二哥还不肯与我说起这些,林寺真这些年却将我瞒得死死的。”
说完这话,赵恭人抬起头来,她的表情有些扭曲:“太子爷,只要能让这两个孩子活着,妾身愿意听从朝廷安排。”
太子脸上没有许多欢喜,只是看着赵恭人欣慰:“你能这样想,也算为这两个孩子挣一条活路。”
“太子爷,”赵恭人攥着拨浪鼓的手臂微微发抖,“您一定要找到林寺真的外室,既然林寺真将她安排在太原府,她必然对战马和铁山之事十分清楚,说不得就是她怂恿林寺真。林寺真从前本本分分,遇到她之后却变成这般模样……分明是受了她的蛊惑,这女人非比寻常,她与她的儿子都不能放过。”
太子应诺:“本宫自然会命人捉拿她。”
赵恭人听到这话,仿佛终于放下心来,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那女人跟着林寺真享福,样样都比她这个正室要好,如今林寺真的事败露,那女人若还能逃过一劫,她就算死也闭不上眼睛。
等到一切落定,他们一起被绑缚法场,她要问问林寺真,后不后悔与外室同心,没有那女人,林寺真与她还是从前的模样,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然后她会看着那女人吓得瑟瑟发抖,女人生的孽种血溅当场,她必须要亲眼看到这一天,赵恭人反反复复地这般思量,将所有恨意都加在那外室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