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学校态度太过强硬,他何尝不想把他们两人全部留下?
裴院长沉默很久,事理最终战胜了情感,他长长叹了口气,“那你好好劝劝纪蔺之吧。”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被人一把推开。
秦楚儿扭头看去,当看到来人时,蓦地抿紧了唇。
纪蔺之身量高挑,肩线笔挺,穿着雪白的衬衣走了进来,
裴院长没想到他会来,当即皱紧了眉,沉声喊他:“纪老师!”
纪蔺之站到秦楚儿身旁,垂首看了眼秦楚儿的脸,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细小的弧度。
之后抬起脸,看向裴院长,脸上有歉意,“抱歉裴院长,我不同意。”
秦楚儿赶紧去拉他的袖子,“我不是读研究生的那块料!我真的不想读了!”
纪蔺之却置若罔闻。
“裴院长,我考虑过了。”纪蔺之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放在桌上,“辞职申请我已经拟好了。”
饶是裴院长再好的脾气,在看到那张辞职申请,和像茅坑里臭石头一样冥顽固执的纪蔺之后,终于按捺不住火气,严厉训斥道:“纪老师,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
“恋爱什么时候不能谈?你非要拿自己的前途赌么!以前那个沉稳冷静的纪蔺之哪去了?!被爱情冲昏头脑这样的蠢话居然能应验在你身上?!”
裴院长真的发火了,手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桌角的眼镜一个颤动,摔在了地上。
纪蔺之默不作声地弯腰捡起眼镜。
吹了吹镜片上的细灰,轻轻地放回了原位。
他轻叹一声,对裴院长说:“老师,气大伤肝,您肝不好又不是不知道。”
纪蔺之喊的“老师”两个字让他一下子回忆起那个学生时代冷淡乖巧的少年人。
裴院长满腔怒火瞬间哑火,换来的是长长一声叹息。
他冷哼了一声拿起眼镜戴上,伸手把辞职申请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气没全消,语气仍不好,“辞职申请我就当没看到。”
话说到一半,裴院长的态度软了点,“你回去再考虑考虑吧。”
纪蔺之却态度坚决,“不用了老师,我之后会出去开一个工作室,以我的能力,养活我们两个是够的。”
这是死不悔改了?!
裴院长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噌地冒起了火。
“你这脾气到底是学谁的?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还硬!”
秦楚儿也急了。
她扯住纪蔺之的袖子,眼眶红了一圈,“我只想读你的研究生,你听好了,是,只想读你的!!”
“你走了,我也会跟你一起走,你去哪我跟到哪!”
女孩说着说着鼻尖更酸了。
纪蔺之无奈地看着她笑。
全程旁观了这对男女推心置腹、情浓意浓一幕的裴院长,心情烦躁到不行。
他出乎意料地骂了句脏话:“两个瘪犊子。”
纪蔺之笑了笑,伸手在秦楚儿的头顶揉了一把。
“以前没感受过,现在觉得恋爱脑也挺好的。”
秦楚儿感受着他掌心的温暖,心底的滋味无法形容。
她想起,昨夜在深沉的夜色里,在头顶洒落的路灯光下,纪蔺之抱着她,两人的心跳和体温交织在一起。
秦楚儿听到纪蔺之低声的一句。
“楚儿,我们结婚吧。”
……
从办公室出来,秦楚儿一眼就看到了在站在墙角,满脸忧色的方时。
从她进去办公室,到纪老师进去,再到两人携手出来。
一共过了一个多小时。
门关了多久,方时就等了多久。
她充满愧疚地看向纪老师和秦楚儿,道歉:“对不起纪老师,这件事怪我,要不是……”
秦楚儿没让她把话说完,一把挽住了方时的胳膊,像往常一样嘻嘻笑了一声,凑在方时耳边轻声说了句:“谢谢。”
方时没听懂。
啊了声。
秦楚儿悄悄看了眼身后纪老师,忽然神秘兮兮地拉着方时朝前快走了两步。
直到纪老师被落了好几步之远,秦楚儿才压低声音说:“要不是肖妣,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听到纪老师跟我告白呢!”
秦楚儿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要说。
每个字每个语气,都真真切切地向方时透露出她的心情。
她很开心,也很幸福。
两人边往外走边聊悄悄话,纪老师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他看着秦楚儿话痨似的模样,眉眼早已悄然绽开了一缕柔和的温度。
传媒学院的大门近在眼前。
纪老师忽然喊了声秦楚儿的名字。
秦楚儿抱歉地松开了方时的手,悄咪咪地说:“我要和纪老师出去一趟。”
方时好奇地问道:“去干什么?”
秦楚儿红了脸。
“买结婚戒指。”
第47章 正文完
褚问青听到女孩发来的语音里充满羡慕的声音时, 他正在病房里陪舅舅。
梁乾这几天不知怎么了,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做什么都使不上劲。
短短几天他似乎老了一圈。
有时候吃着饭也能睡着。
疗养院有最顶级的专家和医疗设备, 但这对梁乾的病好像并不起什么作用。
陈主任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褚问青明白,但不接受。
梁乾不久前喝了水,然后又睡着了。褚问青坐在病床前,在翻着他和方时的聊天记录。
翻着翻着他忽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梁乾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嗓子仿佛卡了铁片, 带着浓厚的沙哑, “说给舅舅听听。”
褚问青把事情简单和梁乾说了。
方时有个好朋友暗恋自己老师好几年了,昨天刚知道老师居然也喜欢她。
两人在一起经历了一些挫折。
今天中午, 他俩直接去买结婚戒指了……
从确定关系到决定结婚, 只用了短短一天。
梁乾听完,靠在病床上感叹万千, “这才叫情投意合啊。”
褚问青深以为然。
他去给梁乾倒水,却被梁乾拦住,“问青啊,你看人家只花了一天就决定要结婚, 你和方时什么时候考虑一下啊?你俩不急,舅舅可急着呢!”
褚问青笑了, “再等两年吧。”
梁乾瞪他, “再等两年?你们等得及, 我可等不及了!”
“她还没大学毕业,后面还有三年研究生要读, 太早了可能不好。”褚问青解释。
“谁规定了读研究生不能结婚了?”梁乾气得咳嗽,“你们结你们的婚,外甥媳妇读她的研究生, 一点也不耽搁!除非你不想和她结婚!”
梁乾很少态度这么坚决过。
也很少用这种强硬的语气和褚问青说过话。
褚问青刚想安慰安慰老爷子,却看到舅舅越发灰败的脸色,猛地预感到了什么,眉梢使劲拧了起来。
“舅舅的身体,舅舅比谁都清楚。”梁乾叹息,“能活着看你和方时结婚,舅舅就算到了地下,也能给你妈一个交代了。”
梁乾挣扎着从枕头底下抽出一个老旧的笔记本递给褚问青。
上面写了满满的证婚致辞。
梁乾一直藏着,除了方时,不愿给别人看。
褚问青翻开笔记,好几个版本的开头,一行行工整的字体写满了好几页。
梁乾确实比谁都希望他们结婚。
或许,换句话说,这才是支撑舅舅继续活下去的唯一支柱。
褚问青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字迹,心就像被蜜蜂狠狠地扎了一下,刹那间难受得厉害。
“舅舅,我会和方时谈谈。”
听到这句话,梁乾的心才稍稍放下去,他长长吐出口浊气,苍老的面庞上露出一缕宽慰的笑容。
褚问青去拿水杯,倒去杯中已经凉透的水,重新倒了一杯,凑到梁乾唇边。
梁乾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热气在眼前飘飘荡荡。
梁乾看着外甥成熟了许多的棱角,欣慰之余,又十分愧疚。
梁乾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一张稚嫩的笑着的男孩面庞。
那时他姐姐还在时,男孩是多么快乐啊……
可惜姐姐没有福气,很早就走了。应该就是从那时起,男孩脸上再也没了笑容。
直到继母坠湖身亡,父亲酗酒嗑药,他像一只无人认领的小狗被无情丢去国外。
他独自熬了那么多年,回来时身上带着各种伤,历经无数艰辛,总算拿回了家族遗产,站在了如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