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
十四年?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那只苍白的手敲在他脑袋上,又揉起他的头发来。“这十四年里,我想尽了各种方法,但却没想到再次见到你的时候,却是我们必须分开的时候。”
弯下腰,低下头,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水珠落在他的眼睛里,又从眼角滑落。“你以后就是大人了,不再是五六岁的小鬼,虽然之后的生活会让你觉得孤独,但我和翎子会继续守护者你,神明也会保佑着我们。”那双像海洋一般的眼睛,瞬间化为耀眼的金色,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下沉。
“你自由了,青空。”
随着这句话,他的意识又陷入了黑暗中,无法挣扎。
天野醒的时候,值班的护士刚出去,窗帘没拉开,房间内很暗,他躺在病床上注视着那片纯白的天花板。
然后伸手遮住眼睛。
他做了个梦,有些荒诞的梦。
但理智告诉他。
这不是梦,而是一部分事实,既可笑而又可恶。他努力让自己去搜刮那些记忆,去试图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但为什么现在突然又‘梦’到了?难不成是因为被捅了一刀?
他讽刺地笑了声,开什么玩笑啊。
天野用手撑着身体坐起来,腰腹的刀伤虽然已经缝合,但痛还在啊,就像是为了让他长个教训似的。
总之,很痛。
痛的不止是腰腹,还有胸腔内的某个地方。
他不由低下头,去看自己的那双手。
“你醒了吗?”
病房内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把天野吓了一跳,抬起头看过去就看到戴着兔子面具的家伙站在门后面。他还以为人都走了呢,那名非时院取下面具,露出本来的面容,天野突然间惊了,非时院的真容只有王才知道,而且他还是辅佐着王的国常路。
“鸠野君,我是来传达家主的讯息的。”
不是称呼王,而是家主?
他突然想起前段时间飞艇坠落的事情,连忙起身下床,腰腹的伤口痛得他冷汗直流。但他还是直起身子。
“不知您最近能否前往七釜户?”
“是王发生了什么吗?”
非时院的国常路垂下眼帘,再次重复了一遍。
天野不由握紧拳头。“火曜日我有个重要的面谈,水曜日我会前往七釜户。”
“那么水曜日我前来接您。”
说完,又带上了那个面具,这时门被打开,那个兔子的身影在开门的前一秒消失。“室长,你醒了?”山形手里还拿着花店里买的铃兰。
天野点了点头,他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光刺得他眼底一阵发白,莫名有种晕眩感,但腰腹的刺痛却支撑着他的精神。“现在是什么时间?”天野俯视着医院的中庭。
“您昏迷了将近三十个小时,今天是火曜日的上午十点。”
周二吗?
时间不算太长。
他眨着眼睛,深呼吸了几次,试图将情绪调整过来。但脑子里像有团面糊似的,那个梦,记忆,七釜户,还有水曜日那天会发生的事情,这些东西交杂在一起,将一切都变得混乱起来。
一定可以从其中理出一条线来。
但,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做这种梦?
这真的是他的梦吗?
还是属于他这个人的记忆吗?
“计划实行的怎么样?”
他一直知道自己有个‘主体’,未来是这么告诉自己的,记忆芯片也是这么说的。
“RatCatcher一直在监时着茶毘的行动,几个基地已经探明。”
天野转过身,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不能再胡思乱想了,现在重要的还是计划。“告诉他们切勿打草惊蛇,现在还不是行动的好时机。”但,精神集中不起来。
“了解。”
“大/臣那边呢?”
他一定是被隐瞒了什么?
“首/相被袭/击后,警/察和公/安都开始行动了,服部大/臣也有些揣揣不安,昨天来探望过您。”
是因为记忆芯片被摘取的原因吗?
“三游亭那边和服部有接触吗?”
话说,他一开始醒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未来,在她告诉自己身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后,才正式接触了外界。如果她告知的事项,本身就是扭曲,被隐瞒的话,那么他这些年认为的那些事情,那些记忆,都可能是有问题的?
山形摇头。“地检那边盯的比我们还紧。”
不。
不可能记忆都是有问题的。
再好好回忆他们说过的话。
暗示!
对,暗示。
自己也是用眼睛对胜己进行了暗示,难不成他一直以来都处于这种状态下?但为什么会‘梦到’?是因为暗示失效了?
天野低下头,伸手捂住脸,即便心中惊疑不定还是继续询问着。。
“睦月那边做的怎么样?”
“警方已经公布了敌联盟部分成员的信息和通/缉/令,也开了记者发布会,防/卫/厅那边也有了动作。”
“心/求/党那边呢?”
“还未行动,但因为这次事件的影响,各地巡逻加强,他们的行动也变得小心翼翼了。”
“是吗?你查一下他们最近有什么生意?”
“好的。”
“待会儿帮我办理一下出院。”
山形有些担忧。“室长,这是不是……”
“明天有和三游亭的会面。”
“……好,我现在就去。”
关门声响起,病房内又恢复了安静,天野直愣愣地坐在沙发上,神情木然。
他搞不明白。
未来称呼那个人是‘青’了,
那他,
那坐在这里的,
一直自称着‘青’的自己,
是谁!
第一百四十一章
在穿好的和服上系上与之搭配好的腰带,最后在这层层叠叠的衣服上套上羽织,八斋会的徽纹从肩头,到胸前,最后到后背。他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穿过这套衣服了。
三游亭仔细地端详着胸前两处绣着的徽纹,当初定下的死秽八斋会是取用了东亚传统宗教内的两个观念。之后发展为大派,走的是仁义流,组长东堂是个极为善良的人,认为即便身为黑/手/党,也不能参与赌/博,也不能贩/毒,更不能同普通人动手,应该时时刻刻维持着任侠风范,维和平和。
善良而又天真。
本就受到歧视的组员,如果不通过自己的手段挣钱的话,该怎么过活下去。他们也有兄弟,也会有家庭,虽然相聚一起也有自己的流义。
或许放在从前,还能过的稍微体面一点。
但,
现在时代变了。
英雄兴起,就代表着‘正义’的兴起,而代表着一地,又被人区别对待,即便不会做什么也会被人厌恶和恐惧的黑/道/组/织也会被他们视为恶的存在。合法是合法,但法律不会站在他们这边,因为民众也不会站在他们这里。
曾经帮助过的人,不过短短几日就翻脸无情,污蔑与辱骂随着所谓正风气的到来,将他们逼到了退无可退的死胡同里。组员锐减,即便是要切断手指也要脱离,就因为六本木的夜总会能掏出更多的钱。
而他们则不可参与赌/博,不可参与火/拼,不可贩/毒,必须行任侠之风。
生存空间被缩小到三分地。
凶狠的狼群也被养成了任人打骂的狗。
只要东堂还在,他们就不得不勒紧裤腰过日子。
而且还不顾他们几个干部的反对,从外面捡回来了一个义子,仁义,将组内的一切都置于他的仁义之下。不得不说,在决定开公司的时候,他稍微松了口气了,他们需要正常的活动,活动需要资金地灌入,至少在外的自己还能够自由行动。后来组内多少发生了几次内乱,他也借口不再插手组内的事情。
直到,八斋会受到英雄和警方的联合打击之后,出来的不是东堂,而是那个义子的时候。他才知道组内成员被清洗,组长也‘重病在身’。
八斋会彻底落在了一个外人手中。
说到底,自己入组几十年,其他成员入组没有几十年也有十几年,怎么可能容忍一个来历不明,又没什么资历的小子爬到自己头上。更何况国内黑/道的继承方式向来由血亲,亦或是组长指定,他则是一味的暴力压制,之后退组人数急增。
而内乱在即,大祸将临。
八斋会一盘散沙,英雄再次组织了清扫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