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过去,刚与他指尖相触,卫玠便松了手,道:“那臣明日再来拿回奏折。”
言罢,他拱手退出房间,走得不留痕迹。
萧扶玉恼得把奏折扔回龙案上,再出门看去,卫玠已走远,修长的身影在灯火阑珊处中,显得更加的拒人千里。
房门前的苏公公道一声:“陛下可要传膳。”
萧扶玉微微蹙眉,片刻后才淡淡一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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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仲春,花朝节在即,不少士族女子为选阅一事赶赴京都,邻国都有献女入朝,听闻此次选秀,将有不少女子能入宫为妃。
趁着花朝节太后外出梦梅园赏花祈福,萧扶玉有了私服出宫的主意,苏长瑞虽说是宫里的大总管,但还有一个太后身边的红人戚德海时常盯着,哪里敢让萧扶玉出宫游玩。
萧扶玉便让苏长瑞用花朝节赏花为由挡过去,苏长瑞是犟不过她,只好松了口。
萧扶玉想过,之所以卫玠会对她如此冷淡,想必是未曾见过她作为女子的模样,任谁对着一个男人装扮的女子都动不了心。
前世她和卫玠关系从一个巫山风雨的晚上开始的,和如今状况定有不同,于是她换上罗裙,梳上发髻去见他,还成不成。
萧扶玉就不信,她前世能勾到的人,今生怎就不行了。
京都十里长街,川流不息,高楼红袖,一辆华贵马车行驶于繁华市井中。
车厢内,苏长瑞看着眼前的主子,淡粉色上衣搭着织锦马面裙,白玉发簪挽着长发,姝容婉媚,唇红肤白,与平常玉冠束发的模样一点都不搭边。
萧扶玉指尖挑一下额角发缕,轻抛媚眼,浅笑道:“好看吗。”
苏公公有些左右为难,陛下偷偷扮女装出宫,若是被熟人发现,可就害事了,可别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才是。
见苏长瑞不回答,萧扶玉抬起拳头要捶人,他忙道:“好看好看,可奴才不放心,陛下要是遇见哪个位高的大人,怎么办。”
萧扶玉把面纱戴上,“如此谁还能瞧出朕是谁?朕又不是去逛青楼,能碰见几个人。”
正此时,车窗外缓缓行过一辆熟悉的马车,苏长瑞定睛一瞧,迟疑道:“好像是相府马车过去了。”
萧扶玉挑眉,探首瞧去,只见前头马车上,刻着的正是相府徽记,似乎刚从相府出来,她道:“这是要去往何处?”
苏长瑞瞥了瞥,喃喃道:“像是长乐门的方向。”
京都有四方城门,这东门便叫长乐门,乃为嘉朝江山长久欢乐,万年不衰之意。
萧扶玉微微挑眉,收回身姿,“跟上去。”
此言下后,马车便调转方向,在车水马龙的长街中,远远地紧随其后。
今日花朝节,卫玠这是要出城踏青吗?
一路跟随,相府的马车果然是去往长乐门,很快在城门前与另一马车相遇,双方都没有下车,只是继续往前行出城。
看着渐行渐远的两辆马车,苏长瑞在萧扶玉身旁问道,“陛下,咱还跟不跟……”
萧扶玉沉凝片刻,回道:“自然要跟,不过在城外没了人流的掩饰,还需离远一些,莫让其发现。”
苏长瑞点头,招呼马夫谨慎些跟上。
在官道上行了莫约半个时辰,一路的春意盎然,山花烂漫,萧扶玉都无心观赏。
不久后,那两辆马车停在门庭干净的寺庙前,有僧人还在清扫着台阶上的落叶,是京都之外的白龙寺。
后面的萧扶玉连忙提着裙摆跃下马车,躲在树木后观望,而苏长瑞太胖,树木根本就遮不住他的身躯。
只见远处的相府马车上,一个宝蓝衣裙的女子下车,远远瞧着亭亭玉立,看衣饰像个姑娘小姐。
随即便是白绸覆目的卫玠下车,清贵儒雅的气质让人一眼便认出是他。
萧扶玉睁圆了双眼,卫玠的马车上竟藏着别的女子,他们还站得这么近?
而另一辆马车下来的正是京都南伯侯与其嫡女唐柒柒,几人有说有笑的入寺庙中去。
看来此行的目的,八.九不离她立后一事,但萧扶玉还是心里几分不痛快,问道,“与卫玠同乘的女子是谁?”
躲在树木后的苏长瑞回道:“隔这么远,奴才哪里看得清。”
萧扶玉抿了抿唇,将面纱戴好,往白龙寺内走去,吩咐苏长瑞莫跟来,卫玠等人认得苏长瑞的。
第7章 玄铁 人多眼杂,你怎能独自出宫。……
白马寺落座于京都城外,林木环绕,青山高远,除去林间山雀声,便是寺内钟声和诵念声。
小径通幽中,护卫云峥询问寺内僧人,“今日可有别的什么贵人来祭拜?”
僧人低着眸,不敢多看云峥,道一句:“别无其他贵人。”
得到回答的云峥不再多言,与僧人行礼,便转而往念灵堂走去。
念灵堂内香火供奉,设有不少灵牌,门外有护卫在侯着,清净幽然。
堂内几人没做言语,僧人将燃好的香交给卫玠,他跪于蒲团上,虔诚跪拜,而桌上的祭品后立着灵牌写的为卫家卫衡之名。
卫玠神色清冷,跪拜之后将香插入香炉,盲杖摸索着地面退下来,一旁的南伯侯双手持香柱祭拜。
南伯侯唐谦,年少时有勇有谋,英勇善战,与父亲曾一起在周国潜伏,与父亲是挚友,也是战友。
而后因金羽令被毁一事,二人不合,如今南伯侯淡泊名利,退出朝堂多年,父亲则已不在人世。
云峥入门来,在卫玠身边低语几句便退下,堂中的南伯侯插好香柱,轻叹一声:“走吧。”
在寺庙的走道中,南伯侯负手,问道:“你是何时将灵位祭于白马寺的。”
“两年前。”卫玠淡然回道:“待尘埃落地后,晚辈再将父亲迁回卫家祠堂。”
“来白马寺这么多次,还不知故人在此。”南伯侯轻轻点头,身后跟随的是唐柒柒与杨望舒二女,两人不做言语,卫家卫衡之死的原尾,京都知晓者甚少。
南伯侯感怀道:“一别十余年,谁曾想竟再无相见之时,心中伤怀不已。”
卫玠心绪渐沉,“世事无常,人亦无常。”
他自幼随父亲隐居,饱读诗书,习武练剑,也曾少年心性,自命不凡。
当年先帝死前曾来父亲与他,请父亲出山辅佐太子,父亲并没有立刻答应,先帝便留下一旨密诏。
所谓的丞相之位本该是他父亲卫衡,但先帝在见过卫玠之后,又添了一笔,子承袭相位。
先帝走后不久,一群身着黑衣的死士出现,父亲死于乱刀之下,而卫玠带着密诏和翎羽玉逃出生天,双眼也因此失明。
而后先帝驾崩,萧扶玉登基,卫家卫熹被密杀,丢失谍阁监察司的执掌权,自此卫家士族在京都一蹶不振。
那时卫玠心高气傲,养伤一年后,不顾眼伤未好,入朝为官,用两年的时间调查谁人是对卫家下手的幕后凶手,重铸金羽令,重启谍网司。
比起前世,如今卫玠显得从容不少,铸成金羽令的两大材料,一翎羽玉,二是千年玄铁。
翎羽玉在卫玠手里,这难得玄铁曾在青州出现一次,前世卫玠费尽心思各方寻找,而后才得知玄铁是被南伯侯藏了起来。
僧人引着几人往般若殿走去,南伯侯看了卫玠一眼,道:“柒柒入宫后,卫丞相多加照顾。”
此言道出,身后的杨望舒插了话,“当今天子平庸无忌,好逸恶劳,非英杰之辈,侯爷一向不看重名利,为何定要将柒柒送入宫中争夺后位。”
南伯侯听言,侧身看向杨望舒,她眉目间有不解与愤然,一旁的唐柒柒面露难色,轻轻拉着她的衣袖。
卫玠也没言语,这杨望舒自小与唐柒柒情同姐妹,听闻唐柒柒入京,这才劫了卫玠的马车,一同来到白马寺。
南伯侯哧一声,轻描淡写道:“还轮不到你来质问我,我自然有我的原由。”
他言罢,不再回头向前走去,身后的杨望舒面色难看,南伯侯虽然看似说得轻描淡写,却隐隐带着不可触碰的威严。
几人途经佛殿,金佛灿灿,不少花朝节前来祈福的香客,香烟缭绕。
忽听见一声柔雅的女声响起,“阿弥陀佛。”
混在诸多人的话语中,轻轻的一句,在卫玠耳里有几分显耳,他微微顿了一下步伐,与众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