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很大,灯更少,陈旧的楼房都是黑黢黢的,路还很曲折,又由于排水系统的缘故,洋灰地面上流着污水。
齐染一时既要顾着眼前又要顾着脚下。
任淮浪打小生活在这里,走的十分轻巧。
路上见了一对夫妇,还停下来互相问了好。
问过好后,任淮浪继续往前走,夫妇则朝她这方向走来,目光十分新奇的看着她站在污水中。
齐染则做贼心虚地低了低头。待夫妇走过去,抬头,发现任淮浪已经不见了。
她紧忙向前跑了几步,在每个他可能转弯的巷口驻足,望一望,都没瞧见人。小跑到了最后一道巷口,再望,也不见一个人影。
昏暗中,只有人家的白炽灯透过沾满油污的玻璃的光,还有两只被她惊动的猫窝在墙头上冲她淒声叫唤。
她叉腰。
就那么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就把人给跟丢了。
正气恼,手腕一凉,她人一个一百八十度转体,还没意识到要挣扎,人已经像一个锅贴一样贴在了墙上。
第七章
夏天穿的本来就少,何况是齐染,经常穿的比一般人都少。她今天出门,为了美,换了吊带裙,原本应该在身后的头发,全都甩到了脸的一侧,身后墙上的凉意慢慢地传到她的后背。
她只是一只手被拽着,就几乎全身动弹不得,她吐了一口嘴里吃进去的头发,想要咬人的时候,黑影压过来,齐染抬眸,猛然看见任淮浪的脸。
身子就此松懈,也不挣扎,手腕就这样被他攥着。
“跟踪我?”
齐染笑着抬眸对上他的双眼,目光如温火,而她却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冰泉,像是夏季的丛林里从山涧流下来的清泉一样,她希望用火将冷泉暖热。
所以她嘴角扬着笑。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他问。
齐染不说话,她怕如果她说“高中就知道了”对他冲击太大,于是仍是对他柔笑,说:“小任,你这是作为一个保镖对雇主的态度吗?松开我!”
齐染扫了一眼自己发白的右手,他的力气挺大,她的手臂血液流通严重不畅,恐怕再被他捏下去,她的血管就会爆裂。
“这不是我的工作时间。”
言外之意就是,他没必要履行工作职责。
她咬了咬牙,说:“哥哥,你可以再用点力气。”
估计是被她恶心到了,任淮浪放开她的手,说:“别再跟踪我,很无聊。”
她以前就跟着他,他只当她年纪小,没想到这么大了,还是跟以前一样。
齐染揉揉手腕,说:“我就跟了你一天,就被你逮住了,以后哪还敢。”
任淮浪瞧了一眼她手腕上已经红了一片。他刚觉得自己没用多大力气,竟没想到让她这么疼,他松开手,移开眼。
“阿浪。”一个柔柔的女音出现在身后。
齐染对这声音太熟悉了,这声音可经常在她梦里出现,总是跟她重复着一句话:“十二中的齐染同学,请你别再骚扰任淮浪了。”
两人几乎同时顺着声音望过去。
果然是她,杨雪晴。她算是任淮浪的青梅竹马,从小在一处长大,小学中学高中都在一起上,齐染还听说两家感情深的不得了,说不定已经给两人订好了娃娃亲。
齐染看着杨雪晴问任淮浪:“女朋友吗?或者……你未婚妻?”
她刨根问底。
“跟你无关。”
“那都不是。”齐染看着任淮浪这副孤家寡人地模样,笑了,他能有女朋友就稀奇了。
将遮在侧脸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一整张脸。
杨雪晴站在街道的光亮处,怔怔的看着暗处的两人,一高一低,一个身体贴在墙上,一个低头站着,目光尽在对方身上,而且两人离得挺近,不知道刚干了些什么,女孩呼吸急促。
“你好。”齐染微笑说。
齐染外表变化了很多,以前留着刘海,梳着马尾辫,穿着十二中很贵的漂亮校服,单从外表上来说,是个清纯漂亮的高中生。
现在眼前的齐染,穿着露脐的短袖,胸脯高耸,腰肢纤细,下半身是一条肥款的牛仔裤,卷发一直垂到腰间,再看,还有了纹身,是什么图案看不清,但是浓烈的爬在胳膊上的色彩令人醒目。
杨雪晴得出结论,齐染这个小太妹终于做到了“表里如一”。
她看向任淮浪问:“怎么不回家?”
人家根本不理她,齐染发现是自找无趣,也就不说话了。
任淮浪:“有事。”
回答的简洁明了,干净无拖沓。
齐染发现她可真是冤枉了任淮浪。
她以为任淮浪只是不愿意跟那些故意招惹他的女人多说话,却不想原来他跟所有人说话都是尽量简洁、概括性极强,包括他的青梅竹马。
齐染歪头,甩甩还没完全恢复的手腕,说:“我手腕废了,你送我回家。”
任淮浪问:“你怎么来的?”
“你管我怎么来的。”齐染说:“你是我家的保镖,我要你送我回家。不行吗?”
她这方法无赖是无赖了些,可要能把任淮浪弄到手就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杨雪晴走近了几步,说:“就算阿浪是你家的保镖,但他现在已经下班了,为什么还要送你回家!”
来势凶猛,齐染应战,也上前了几步。
任淮浪觉得不妙,及时止住问:“车在哪儿?”
目的达成。
齐染扬起嘴角,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然后绕过杨雪晴走在前面,后面的任淮浪自然跟上。
也在这个时候,杨雪晴才看到齐染这上衣后面是深U型的,露出了一双蝴蝶骨。
杨雪晴不得不承认,齐染美的张扬。
不过,目送着两个人走远,发现两个人都还算规矩,并排走着,中间还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她想,八年不见一面,当初的感情也该淡了。现在的两个人,应该只是单纯的雇主和保镖的关系。
而且,看这两个人,一个正气凛然,一个妖里妖气。
这样的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堵天然的看不见的厚墙。
小区的人们一起住的时间长了,就算是不认识,也能混的脸熟,尤其是任淮浪这种声名远扬的“别人家的孩子”。
今天见任淮浪带着一陌生女孩从小区里出去,街口老人一直在摇的蒲扇忘记摇了,跳舞的大妈乱了舞步,遛狗的年轻小伙一走神被狗给遛了……
上车,齐染将驾驶座两旁的窗户都打开,还开了车窗。
车驶起来,风将头发吹的乱舞,她一边理着头发,一边透过发隙看他,霓虹灯照进车里,光影在他脸上流动,可惜任淮浪板着脸,太过正经了些。
任淮浪习惯单手开车,左手放在方向盘上,右手则搭在一旁。
齐染特别想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
话在嘴里百转千回,最终也没问出口。
她怕这货直接跟她来一个“不记得”,那就太掉面了。
齐染向任淮浪探过去身子,车座的皮革声发出声响,她也将胳膊搭在那里,几乎要和他的胳膊碰到,她问:“我后妈好看,还是我好看?”
“……”
齐染将吹乱的头发撩到脑后,脸贴近他的手臂,说:“我后妈对你好不好?”
任淮浪手仍是放在那里,身子岿然不动地说:“我在开车。”
齐染说:“开车又不影响你说话。我相信你的开车技术。”
任淮浪说:“是你说的。”
“当然,”齐染眨巴眼,长睫毛忽闪了两下。
车快要开到了路口,他不声不响地加快了车速,齐染是凭风越来越大了才感觉出来的。
到了路口,又一个漂移,齐染整个人重心后移,屁股一滑,身子碰到了车门上。
惊魂未定之中,她看见依然坐的端正的任淮浪。
冰冷绝情,简直是一座成日飘雪化不开的冰山。
“靠!”齐染骂了一句,她又理着头发,重新摆正身子,规矩地在副驾驶上坐好。刚才他跟玩命似的,她现在反正是不敢在行动上招惹他了,就只敢过一下嘴瘾了。
又补充说:“我是不说脏话的,刚刚我是替后面那辆车骂你。”
他答:“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