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染:“……”
车停下在楼下,齐染下车后,又弯腰冲车里的任淮浪摇了摇手,说:“你今天开这车回去,明天再还我。拜拜。”
齐染一路走,还一边回头冲车里的他笑着招手。
她就算是光站着不动,也有男人愿意贴过去,更何况是她愿意对你巧笑。
任淮浪眼尾瞥见后,眼睛很快移开,拉上车玻璃,将她的笑隔在窗户外头。
车停在楼下,齐染下车后,又弯腰冲车里的任淮浪摇了摇手,说:“你今天开这车回去,明天再还我。拜拜。”
“不用了,谢齐小姐好意。”任淮浪就径直把车开进了车库。
齐染本笑着,拉下脸来,说:“不识好歹。”
任淮浪回到家里的时候,桌上放着的饭菜用菜罩笼着,里面两道菜,一盘腌萝卜,一盘蒜苔炒肉,还有两个馒头。
听见他回来,屋里的任妈妈喊了声:“我们都吃过了,你赶紧吃饭,都快凉了。”
“好。”任淮浪洗完手刚坐到椅子上,任妈妈又问,“听别人说刚才看见你跟一女孩在一起。”
“嗯。”他就知道会问。
“谁啊,不会是交女朋友了吧?”
他澄清:“那是我老板的女儿,让我送她回家。”
“嗯,有钱人家的姑娘啊。你不是下班了,都到家门口了,还得重新送她回家?她忒不讲理。”
“……”
“她来这做什么?体验一下平民百姓的生活?”
“……”
任淮浪咬下一口馒头,堵住嘴。他再答下去,她还会再追问下去,他干脆就不说话了,这场刨根到底的提问也就再持续一会儿结束了。
父亲走后,母亲也没有再改嫁,在附近工厂做会计,早出晚归挣得钱除了供他和弟弟读书之外,还要给弟弟看病。如果换作别人,肯定也不会比母亲更坚强了。
他妈属实是唠叨,但这也正常。因为没有丈夫,没倾诉对象,这其中的辛苦难熬要是还都往自己一个人的肚子里咽,那不得憋坏了。所以,他妈发牢骚,念叨些什么,他一般都是默默听着,不发表意见。还有如果母亲每天向他吐露怨气能让她心里好受点的话,他愿意每天挨骂。
任妈妈又说:“吃完饭,去洗澡。碗先放桌上,我一会儿收拾。”
“欸。”
他答应的好好地,可吃完饭,任淮浪习惯性地自己刷了碗,回到自己房里。
弟弟任淮潮软软地趴在课桌上,脸下头垫着一本书。台灯下的男孩,头发是白色的,耳朵,侧脸以及放在桌上的手都是乳白色的。
父亲去世的时候,任淮浪十岁,而弟弟才出生没多久,且一生下来就带着病,先天性的白化病,从头到脚都是白的,总是哭,任淮浪还记得刚见弟弟第一眼的时候,小小的白白的一个娃娃紧闭着眼睛抓住他的手指,一黄一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任淮浪走过去,揉揉弟弟的头说:“醒醒,在床上睡不舒服吗?”
任淮潮懒懒的起来,低着头绕过任淮浪,走到了床边,倒头躺下去。
“……”
任淮浪看看被他压扁着的书上,什么也没写,只有一道折痕,还有留下的口水,他抽了纸巾,擦干净后,将书合上放到了书架上。
这么一看,成绩差是有原因的。
弟弟的学习成绩烂透了,毫不夸张,烂透了。
昨天放暑假,弟弟拿着只有二十六分的数学试卷给他看的时候,他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他发现自己见识太浅薄了,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做到一百五十分的试卷只考二十六分。
他以为就算闭着眼睛写几道公式,或者选择题全选C,也不至于只考二十几分。
他回头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弟弟,甚为无奈,走过去在他的肚子上搭了条毛毯。
弟弟十七岁,正读高二,再长一长,个头就能赶上他了。时间过的真快,他去部队的时候,弟弟还只到他的一半。
任淮浪拿着毛巾进了洗澡间,水哗啦啦地拍在脸上。
退役后的生活过分宁静。
宁静到他对这些日子都没有什么知觉。他好多时候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已经瘫痪了,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任妈妈本要去收拾碗筷,结果看到桌上已经被收拾干净,欣慰的同时又心酸。
任淮浪考上了军校之后,她这几年日子过的就轻松了许多,但任淮浪比以前还要苦。他从来不会说他在军队里的工作,只是每年没有假期,越晒越黑,最后直接倒在病床上。
第八章
按照安排,任淮浪本来还是要继续跟随程虹出差的。
但是这天,齐平屹却点名让他跟着去了工厂,矮个保镖跟着程虹,被他修理过脸上挂了彩的高个保镖留在家里看守。
任淮浪不知道齐平屹为什么突然做这样的调换,但很合他意。
娱乐圈是一个浮华的名利场,人们只有在面对着镜头时,说出的话才跟身上穿的衣服一样漂亮,灰色的一角都在灯光找不到的地方。而任淮浪就处在光与暗的那个交界处。
沐森正在开拓新的智能工厂,选址在香城所辖的一个县城里。
去的时候,风和日丽,到了工厂,乌云密布。
任淮浪坐在副驾驶上,看到十几个男人站在工厂外面,手上举着几米长的白色条幅,上面写着黑字。
齐平屹本是带着好心情来的,因为这个工厂投资了大价钱,且智能技术全国领先,却不想突然在工厂外面看见这样煞风景的一幕。
负责操办工厂的经理点头哈腰的说出实情:“修建工厂原本是一百亩农田,但是农田的地头有一片祖坟,数量也不多,就几十个。我们跟村民反复谈价钱迁坟,他们都答应给三万就迁,所以我们就动土了,结果现在又反悔,嫌给的少,可白纸黑字都在这上面写成呢。”
经理急得满头是汗,忙把合同拿出来看。
而后,齐平屹从外叫来两个闹事村民,村民火气很大,在齐平屹面前拍桌子,桌板几乎都要裂掉。
任淮浪一人夺了两个村民手里头的铁锹和斧头,给两人拉了椅子。两个村民看了一眼任淮浪,觉得不好惹,便老老实实坐下,讲出委屈说:“你们做人太不地道。我们本来打算每家每户要六万块钱,你们那个经理不同意,说最多三万块钱,本来我们双方都在商量,谁知道僵持半个月后,突然有十户人家答应了三万迁坟。我们见价格涨不上去,也就答应了。可妈了个巴子,工厂建成了我们才知道你们经理暗地里用六万块钱买通了那十户人家。一样是祖坟,一样的地方,凭什么我们吃亏?!你们干的这叫人事吗?”
说到这里,两个村民又激动,耳红面赤地冲齐平屹嚷道:“听说你是这里的大老板。大老板那么有钱,还欺负我们小村民做什么,不眛良心吗?”
任淮浪按着两个村民的肩头,让两人再次坐在椅子上。
村民甩肩,瞪了任淮浪一眼。充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带着愤怒,但深处又充斥着害怕,是一个小村民对有钱有权的老板的害怕,也是一个小村民对任淮浪的害怕。
任淮浪本以为齐平屹会当场解决这事情,但是没有。
齐平屹在工厂逛了一圈后,下午便要返回香城,因为他的每分钟都是金钱。只在临走前叮嘱了经理:“处理好,这事别闹大。”
一个老板关心的只是,事情别闹大,不能影响公司名誉。
工厂外头村民拿着斧头步步逼近。任淮浪只拿了一根手腕粗的棍子,便和保安一起把村民逼到了门口一侧,齐平屹的车顺利突出重围。
任淮浪坐在回香城的车上,始终不能忘记那些村民的眼神,委屈、不满又害怕,对权贵的害怕,对他武力的害怕。
是的,他是保镖,他保护的是雇主,所以他做这件事是职责所在,他好像没有错,但任淮浪过不去这道坎。他在部队里待的这些年,学习的这些本领,不是把拳头对向自己人的,可他今天却把拳头对向了老百姓。
晚上回到别墅。
灯光明净,游泳池里波光粼粼。
他又回到一个静好的地方,仿佛今天早上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齐染捧着一束鲜花走到他跟前,举起手里的花,说:“你闻一闻,香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