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涯冷眼旁观了这一切,不禁为林灵儿捏了一把汗,是正妻却未封妃,住在最偏僻的地方,甚至连府内有什么院子都不知道,这怎么看怎么像被打入冷宫被禁足的废妃。
怪不得这二人自进门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往后的日子她可是有得被排贬了。这天下的人从来都是恃强凌弱的,尤其是这些世家贵女,都是在捧高踩低环境中泡大的。
心中默叹一声,李涯展笑道:“回夫人,有两处院子离王爷寝宫最近,一个是芙蓉院,一个是香荷院。”
林灵儿点点头,沉吟一瞬,道:“章妹妹今天穿的是红衣,和芙蓉的颜色最配,不如就住芙蓉院如何?”
章黛眼皮也不抬的说了声,“好啊。”
林灵儿又望向温玉娆,还未开口,只听她提溜着眼珠,怯声问道:“我可以住香荷院么?”
“当然可以。”
听到林灵儿肯定的回答,她喜不自禁,脸颊飞上两片红云。
这是想到啥了。
院子既已分完,三人也没多余的话可聊,林灵儿站起身正想让大家都散了,突然听彩月惊喜道:“王爷回来了。”
大家不约而同的转向大门,只见陆渐离披着鸦黑的大氅走了进来。
他步子很大,三两步就行至众人眼前,在林灵儿面前停下,沉声问:“院子都分好了?”
“嗯,分好了,章妹妹住芙蓉院,温妹妹住香荷院。”她低头脆声道。
半晌没听到回应,她慢慢抬起头,却见他清亮的眸子里似有薄怒,眉头拧起,她也不甘示弱的与他对视。
自己费心巴拉的跑来替他办事,被这俩新妃明里暗里的蔑视,不领情倒罢了,摆这么一张脸子,是什么意思。
想着想着,视线开始模糊,眼里蒙上一层水气,在情况变得更糟之前,她赶紧低下头,兀自坐进椅子里。
“夫人真是用心了。”他冷哼一声,抬脚往前坐到上首的位置。
章黛嘴角浮笑,又给温玉娆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彩月看见了,气的牙痒痒。
可惜那温玉娆低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脸色羞的更红了。
这又是想到啥了!
李涯走上前,伸手端过下人准备的茶盏,递给陆渐离,问道:“王爷不是说晚上才有时间回来?”
陆渐离脸色一冷,接过茶盏,“皇后说我府里来了新人,催着我赶紧回来。”
恒王进来半晌了,还没看这边一眼,章黛这会坐的笔直,孔雀开屏似的端扎着,竟然也分不得一丝关注,不禁有些着急,见有机会就插话道:
“我等奉了皇后之命进府,定会好生照顾王爷的。”说完还站起福了福身子,娇俏道:“妾身章黛见过王爷”。
那边温玉娆也赶紧起身,红着脸道:“妾身温玉娆见过王爷。”声若蚊呐。
陆渐离掀起眼皮,看她二人一眼,这一个衣红,一个脸红,都比对面那张臭脸看的舒服。
他饶有兴趣的问,“皇后是怎么吩咐你们的,如何伺候我?”
章黛扑通一声跪下,惊惶道:“我等进府,自是服侍王爷起居,恪守己道。”
陆渐离轻笑道:“我问的就是这个,你慌什么?”
“我初见王爷,有些紧张,让王爷见笑了。”
“没事,起来吧。”陆渐离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转头问李涯:“皇后给她们封妃了么?”
“回王爷,没呢,皇后说您的侧妃,还是由您自己封吧。”
“夫人,你看封她们什么?”他挑眉看她:
“院子你都选那么好,封妃也一定不在话下。”
第49章 咬他 甜腥在口腔内散开
“你给新妃想个封号, 如何?” 陆渐离说的若无其事,仿佛这就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
彩月却气的半死,满腔的憋屈无处发泄, 只能怒目瞪向对面,这一眼望去, 好么,更气了。
对面两人, 一个无辜, 一个乖张, 竟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收回视线,她无声无息的把手放在林灵儿的肩头, 想安抚一下,却听到她没心没肺的脆声道:“好啊。”然后竟正儿八经的思索起来。
这态度好的, 连李涯都忍不住侧目。
大概上面那个人也没料到, 有人竟如此从善如流, 一双漆黑的眼睛如鹰隼,死死的盯着她,恨不能在她身上盯出个窟窿来。
大殿里一时陷入静寂, 谁都没有说话, 仿佛都在小心翼翼等待那冥思苦想的小脑袋能蹦出什么花来。
“章妹妹琼姿花貌, 明艳夺目,非一个‘盛’字不可言尽其美。”林灵儿倏然开口, 歪着脑袋问陆渐离,“封为盛妃如何?”
他幽幽盯着她,不置可否。
心猛地一紧,目光迅速飘到温玉娆身上,她敛目正色道:“温妹妹桃花含露, 蕙质兰心,封为‘宁’妃可好?”
温玉娆瞅一眼陆渐离,见他自始至终不落睫的看着面前的大夫人,脸上带着温怒,眸子里全是柔情,不由的怅然若失,可她毕竟是个识大体的,即刻起身,屈膝福礼道:“谢大夫人赐封。”
那章黛这会才觉察到自己失礼,她虽不喜欢林灵儿,但刚才的夸赞却很受用,遂也跟着福了福身子,道:“谢大夫人。”
陆渐离转头,对李涯道:“按大夫人说的,递交礼部,择日册封。”
李涯恭顺的应“是”,完了看一眼林灵儿,又递眼色给陆渐离,那意思很明显——
王爷是不是少封了一个?
可惜,他的王爷像没接到讯号似的,径直站起道:“更衣,备宴。”
烧了这么一通脑筋,林灵儿只觉自己被掏空了,无力再应付这三位,于是在他离开之前,轻嚅道:“王爷...”
心忽的一软,他转过身看她,面如柔月,眸似清潭。
她微微一怔,到嘴边的话突然就变得结结巴巴,“我体力不支,可不可以...回院...”
“不可以!”
未等她话落,就被断然喝住,在场的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两个新妃也被震慑住,都忘记幸灾乐祸了。
林灵儿眼眶变红,须臾间就翻出泪花,沾湿了睫毛,却见一转身,那娇小的背影决绝的走出了大殿。
众人面面相觑,心叹:大夫人够胆量。
入夜,隐隐可以听到膳房里晚宴的喧闹,有丝竹管弦奏乐,有主宾欢笑不停,彩月“哐啷”一声推门进来,没好气道:
“一个晚宴吃那么久,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林灵儿靠在榻上,手中握着一本书,其实她本不是看书之人,总觉得写书的人大多是无病呻吟,只是她最近心里无名的苦闷太多,竟从书里找到了共鸣。
放下手中的书,她轻声对彩月说:“你先去睡觉吧,我把手里这章书看完再睡。”
下午那会夫人从大殿上哭着回院,彩月那叫一个揪心,她就搞不明白了,王爷费尽心思把夫人从东宫夺回来,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又是冷漠,又是纳妃的,刚才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呵斥她,她实在不能忍。
这回到院里,她小嘴就没停过,什么难听的的话都堆到那三人身上,把夫人不愿说的那股子委屈全都抖落出来,直到见她郁结排出,脸色微霁,才停下来。
这会见她能静心看书,终于放心下来,捂住哈欠连天的嘴,丢一句:“你也早些休息。”就去卧房沉沉的睡了。
见她终于肯休息,林灵儿舒一口气,摊躺到榻上,拿起书盖住脸。
王府虽大,她却感觉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这书上说,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她可真实的感受到了,新王妃一个柔情似水,一个热情如火,肯定能讨他欢喜,哪像自己,笨嘴拙舌,还有不光彩的“历史”,这么想着,心底的苦涩止不住的开始泛滥。
忽的,覆在脸上的书被拿了起来,淡淡的酒气混着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还会看书?”他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看着刚拿到手的书,翻了两页就把目光从书移到她的脸上。
呼吸一窒,他手里的书险些掉到地上,清亮的月光穿透砂纸,洒在榻上,那精致的小脸仿佛吸饱了月辉,白的发光,更显得眼尾的一抹绯红格外刺眼。
掀开沾湿的睫毛,愕然看了来人一眼,她惊惶的扭过脸,转向一旁。
“为什么哭?”
问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他当然比谁都清楚她为什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