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笼之中(21)

作者:烂俗桥段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男生的脸上有了大仇得报的快感:“是黎太太又怎样?你跟我是一样的,可能你做得还不够我好,要不然黎总今晚叫我出来做什么?他可是个很重欲的人,何况——”

他又趁季绍庭不备突然凑近,贴着耳朵小声呵气:“你又不是真的黎太太。”

季绍庭一僵。

“大家心底都清楚,黎总他妈得了癌症,催婚催得紧,他急着找个干净合适的结婚对象,你家公司又这么巧,破了产,来以身抵债而已。”

的确是这样,黎琛是个公众人物,最细碎的边角料都有做人谈资的价值,何况是婚姻大事。

连一个最没有人情网络的大学生都摸出了来龙去脉,恐怕陈阿姨她自己其实也早就心知肚明。

全世界都知他们是假的,是一对舞台上的戏偶,只有他们自己几乎要信以为真——还是说,只有他季绍庭几乎要信以为真。

“好了,天这么冷,不说了,”男学生的语调轻松又讥讽,“黎太太可得伺候好你丈夫啊,免得他又出来找人,找就算了,还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耍得人团团转,你说气不气?”

生气当然是生气,季绍庭从看见黎琛那两条命令式的短句起,就很理解这男生为何要特地说这番恶心人的话。

还是个小孩子,季绍庭一边想,一边低了声音:“这样的报仇方式很幼稚。”

“那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方式?”男生冷笑起来,“我可是真喜欢过那个人,现在也还喜欢,不发泄出来会死。我就是嫉妒你幸运,哪来的修为,能给他选中了。你要想跟他打小报告,那我也不怕,今晚反正是他玩弄我在先,我这样——”

“我不会说。”

季绍庭叹了口气,白雾化进岁末夜晚的冷空里。

男生看见季绍庭转过身,眉尾一粒朱砂痣在霓虹灯的掩映之中,一瞬间像是什么身份的实证。

他留下了一句话,很轻,从耳边过去,男生站在原地捕捉了很久,直至季绍庭重新坐进车中、关上了车门,他才慢慢听清了那句话是什么:“我跟你不一样。”

“红色,带点褐的那种。”

“你眉尾这颗痣好特别,是红色的吗?还是褐色?”

季绍庭坐在车里,盯着车前座那只小鸟玩具,红色的,带点褐。

原来黎琛最喜欢的颜色,是他眉尾痣的颜色。

是,黎琛最喜欢是他的脸。纯的,没有坏心思,眼瞳黑白分明,一切都容他看清、容他掌握。他对所有事物的掌控欲都很强。

黎琛对他季绍庭的内里没有兴趣,所以才不愿意去照顾他的感受,尊重他的决定,鼓励他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

甚至在做错事以后,也不会说声抱歉,只等着自己来同他和解。

一场夜宵的情意不足以疗愈,从黎琛那里得来的伤口再次复发。

车越往商业街外开,夜色越急遽地浓烈起来。又到岁末,急景凋年,季绍庭想自己这一年来回只能用四个字形容:一事无成。

黎琛要他等他回来,没说是醒着还是先睡,季绍庭就醒着,木登登地对了阳台坐。黎琛回来时一身的温爱,倚着门框微笑。季绍庭最爱看他笑,如果不知道真相,他想自己这一晚可能真会就此沉沦,不得复生。

但他没有,他只觉由里到外都是冷冽的清醒,冷冽到他甚至可以旁观自己做戏。他察觉自己在笑,浅薄到只停在皮肉上的笑意:“回来了?”

“嗯,”黎琛走过来,坐上床沿,“回来了,”

他想摸一摸季绍庭的脸,又记起自己的手冷,还捎着外头的寒气,终于只是站起身,说:“我先去洗个澡。”

夜时黎琛果然来索求拥抱。

在暖融融的绒被之下,他的拥抱与以往每次都一式一样,毫不克制,火一样团上来。亲吻亦然,凶恶又痴迷,将他裹缠至窒息的边缘。

“他可是个很重欲的人。”

季绍庭避着黎琛喊不行了,心说对啊,黎琛就是个需求很大的男人,才能制造出这种热烈的肢体接触。

今晚如果不是自己临时起意要去送夜宵,恐怕黎琛现在又抱又亲的,就是另一个人了。

实则季绍庭也清楚黎琛和那个男生之间,只是单纯的纾解关系。黎琛毕竟这么久没有发泄了,自己又不行,他出去找人无可厚非。就是无可厚非,他们又不是真的夫妻……可是、可是……

可他还是感受到了那种被背叛的恶心,以及疼痛,心上像缺了一块肉。

“够了。”季绍庭喘着气,眼泪淌了满脸,但在一团黝黯里黎琛毫不知情,他只是继续追着季绍庭的嘴唇,说:“不够。”

“真的够了,”季绍庭挡开黎琛的脸,“我们睡吧,好不好?你今天工作这么久也累了。”

“不累,”黎琛哑着声音,“庭庭、庭庭……”

他一把捉住季绍庭的手指逐根吻过,激动到颤抖,“今天是你第一次……第一次做我的妻子。”

这样不可理喻的爱意压下来,季绍庭根本找不到出路。

黎琛将季绍庭的手放在耳鬓厮磨,一字一字低声咬得很重,如同宣判某种徒刑:

“真正的妻子。”

第22章 “是我生日。”

他们有了虚假的和解,至少对黎琛而言,前嫌已被一笔勾销。

日子按照往常的节奏进行下去,睡前季绍庭任由黎琛搂抱。他手里拿着叠圣诞卡,是上次圣诞派对时莎莉帮忙转递的,黎琛今晚不知为何突然说要看。

在感知到季绍庭的爱意以后,他的掌控欲越来越得寸进尺,有关季绍庭的一切他都要知道,即便是小孩子写给他的贺卡,里面也寄存了一部分他未知的季绍庭。

其实都漂亮,但一定要说的话,Harria的圣诞卡是最漂亮的。

季绍庭对着灯光来回晃动卡片,看墨蓝色的天空里装满了星辰的碎屑,心想她还往水彩里加了闪粉,这心思未免太精细。

打开媲美艺术品的画作卡片,里头是一行行工整的英语草书,以亲爱的乔纳斯开首,以一句PS结尾: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当然记得。”季绍庭被关久了,已经有了自言自语的习惯。

他答应过她,要去她的毕业典礼。

这一点黎琛也是知道的,读到这一段时不觉微笑,搂着季绍庭的肩膀说:“一起去。”

季绍庭嘴上不置可否,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实则就是不愿意的意思,但黎琛没有细想。他三十有三才第一次恋爱,整个人都陷入了迷醉状态之中,最细的一丝神经都钝了。

“你会回信吗?”他又问。

季绍庭说会,他的习惯是回农历新年的贺卡,很浓的民族色彩。黎琛的手从他肩膀滑下去,滑到他的腰间,一并将他拽入绒被之中,“写完以后给我看,”他撒着娇说,“我还没见过你写英文字。”

中文字也没有,季绍庭想,他现在除了家务还能做什么?哪里有拿笔的机会。

“庭庭。”

“嗯?”

黎琛再过了一会儿,才接了下句,带着羞赧:“我也想要。”

“要什么?”季绍庭伸手按了灯。

“贺卡。”

“新年贺卡?”

“不是,别的贺卡。”

季绍庭想是什么别的,一边任由黎琛将他翻来覆去地亲吻,自那夜以后黎琛睡前必然要这样做一番。

他侵占的领域在逐渐扩大,已经从脖颈一带延伸至腰腹,季绍庭很清楚反抗不会有效,只会让他们之间的状态重回半死不生的样子,像从伦敦回来后的那几天一样,所以他没有任何表示,只当自己是具尸体。

只当这也是还债的一部分。

“我知道你记得,”黎琛朝季绍庭耳里呵气,“一定记得。”

季绍庭不知道黎琛到底在说什么,但他直觉如果自己说不记得,将会惹来很大的麻烦。

于是他转移话题,想着这件事可以等之后再慢慢处理。他将一只手陷入黎琛发间,用抚慰的力度轻轻拍动。他知道黎琛最受不住这个。“知道了,早点睡吧,”他柔声道,“最近年末,工作这么忙。”

“嗯,晚安庭庭,”他听见黎琛笑,“我等着。”

说来也是巧合,陈沛任教的大学在北边,很近季绍庭的老家。

季绍庭现在同陈沛的情谊,恐怕还要深过黎琛,至少他对陈沛的情感全是正面的。所以当陈沛说起工作以后的安排时,他很不客气地就把亲哥给推了出来:“妈,您要有什么事,直接打我哥电话,他就在那一带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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