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卿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接着又意识到不对似的,赶紧收回了笑容,认真道:“属下当然认得尊主。”
雁凉仍是没能够放开,他轻轻应了声“哦”,模样看着竟有几分乖巧。
南卿从确定他真的失忆之后,胆子就比先前要大了不少,起初她还有些收敛,现在见雁凉这副模样,没忍住就说道:“尊主现在这副模样真是太可爱了,让人看着就想好好疼爱。”
段流倒吸了口凉气:“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南卿摆手道:“看到可爱的东西就是忍不住嘛。”
她接着向雁凉眨眼露出个亲切的笑容,这笑容对比起之前在练武场中那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的确要亲切很多,的确如同先前段流说的看起来就极好相处,然而也因为太过热情,让雁凉忍不住心里生出了要转身离开的想法。
他对着热情似火的南卿,勉强挤出两句:“先前听段流堂主说起你,我以为你是男子,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有点意外。”
南卿捂着唇笑了起来,“她”眼睛微微眯起道:“嗯?我的确是男子啊?”
雁凉茫然片刻:“啊?”
他低着头视线飞快掠过南卿的胸口,脸上有着明显的疑惑。
南卿挑眉道:“我有胸脯和我是男的有什么冲突吗?”
雁凉说不出来,他现在茫然且无助地站在房间里,不明白自己从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这些自称是他部下的人们都这样千奇百怪,而不论这些人有多特立独行,却又同样都对他惧怕有加。
因为段流执意要他熟悉环境,而南卿又热情有加,雁凉被迫在丹心堂待了不短的时间,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走什么奇怪的毒药,倒是被南卿塞了许多更奇怪的膏药,说是在做某些事情的时候涂抹起来会让人更加快乐。
雁凉带着满脸的不在状态从丹心堂走了出来。
这位丹心堂主沉迷炼丹似乎根本不知道他失踪的事情,好像对他失忆也不太在意,在看了看他的脉说了句自己没法救治之后就开始热情地向他介绍起了自己的护肤膏药。而知道这次他带着夫君回来后,他也没有询问更多余的事情,好像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雁凉离开丹心堂后被段流送回了阁楼住处,段流送雁凉回去的时候表情明显有些不情不愿,似乎是极其不愿雁凉再跟温灵远相处,但到了最后他到底还是没敢多说,只转身飞快离开了这里。
推开阁楼的房门,雁凉便见到了正坐在房间桌前正低头看书的温灵远,如同平常那般,只要见到温灵远,雁凉似乎便能够立即忘记所有的事情。
他高高兴兴扑进了温灵远怀里,搂着温灵远亲亲抱抱蹭了蹭额头,雁凉听到温灵远声音低柔地问自己今天都跟段流去了哪里,雁凉正打算开口,忽地想到被自己拿回来的那瓶膏药,他顿时微微红了脸颊。
温灵远看着突然耳根红透将脑袋戳在自己肩膀上的雁凉,失笑着问道:“怎么了?”
雁凉心里想着不知道自己夫君会不会喜欢那种药膏,却又不敢说出来,最终只摇了摇头,闷声将今天见到南卿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他眨了眨眼小声说道:“南卿堂主真是个很有趣的人,但是我有点怕,他总是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温灵远轻轻“嗯”了声,平常温和的人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情绪好像并不是很高。
雁凉敏感地察觉到了这点,抬起头看着他,忍不住问道:“夫君,你是在吃醋吗?”
温灵远没有立即应声。
雁凉轻轻抬手挠了挠他耳后,在温灵远终于没忍住微微侧头躲过的时候,他咬着唇闷笑起来:“好难得啊见到你吃醋了。”
温灵远终于无奈又纵容地笑了起来,抱着他道:“是,所以我从前都将你关在村尾的房间里,平常不让你离开半步,因为我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你。”
雁凉没有将这话当真,但他目光很亮,笑意也很真:“但我平常还会在院子里跟阿花婶他们聊天,那你连阿花婶他们的醋也吃吗?”
温灵远直视着雁凉,没有应声。
雁凉又紧紧抱住了温灵远,他向来喜欢这样亲近的动作,不顾忌任何人随时都和温灵远这般亲近。两人在烛火中安静了会儿,雁凉才又轻声问道:“我刚失忆醒来的时候,你对我说过我们两个的故事,那故事是假的对吧?是因为怕我知道自己身份后受刺激吗?”
他靠在温灵远身上,把玩着他漆黑的长发,期待又忐忑地说道:“我们真正的故事是什么样的?你能告诉我吗?为什么他们其他人都好像没有见过你?”
第7章
“是。”温灵远抚着雁凉的后背,就像是往常在村子里时他们所习惯的那样,雁凉就像是只猫习惯了这样亲近的动作,往他的怀里又缩了缩,而温灵远接着刚才的话低声应道:“我说的故事的确是假的,他们不认识我,因为我们其实已经分开很久了。”
雁凉听到这里终于微微变了脸色,他从温灵远的怀中离开,着急地想要知道当年的事情:“分开?我为什么会和你分开?我们怎么可以分开?”
温灵远依旧用他温和的嗓音安抚着雁凉,好不容易才终于让雁凉平静下来,他接着说道:“因为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所以我们才会迫不得已分开,我们的确是自小生活在岛上,两情相悦早已经私定了终生,但后来我们离开师门来到中原,却不慎招惹了些麻烦。后来我重伤昏迷,醒来后你也不知踪影,我被迫困在山中隐居治伤,多年后离开山野打听才知道你已经加入邪道成为了厌尘宗的宗主,而没想到的是我原本正要准备去邪道找你,但你却因为被人暗算重伤,阴差阳错昏迷流落到了我所在的村庄里。”
说到这里温灵远抬手轻轻抚过雁凉因为心情不快而微微蹙起的眉头,接着说道:“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雁凉眨了眨眼,想起自己失忆初醒时候的情形:“就是那个时候……”
他想到那时候他从昏迷中苏醒,温灵远看着自己时的神情的确非常的复杂,那绝对不是面对长年相伴的爱侣时会有的神情,那更像是久别重逢。
但他仔细回忆着觉得那时候的温灵远眼里似乎还带着更深沉复杂的东西,但现在的他却又无法真正将其读懂。他的心全都被他们这些年的遭遇所占据,他觉得自己光是听雁凉说起这番往事,就觉得心里某处痛得让人难以呼吸,只要想到那是他与温灵远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他心中就有种近乎绝望般的情绪仿佛在撕扯着他的魂魄。
他茫然地抬手捂住胸口,对着温灵远问道:“我们分别了多久?”
温灵远直直注视着雁凉,开口道:“十年。”
雁凉压在胸口的手指又用力了些,将衣衫按出深深的褶皱。
十年算不得太长却也已经不短,纵然修道者们的年纪动辄数百,但雁凉却觉得这十年的时间足以令他发疯。
他似乎感受到了自胸腔传来真实的痛楚,他缓缓低头蹲下,将自己蜷缩着,双手扣在胸口之上,紧紧咬住了下唇。
温灵远跟着他蹲了下来,抬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问道:“怎么又哭了?”
也是直到这时候听到温灵远这么说起,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又哭了出来,只是这次哭和他从前的哭泣似乎不大相同,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只是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而已,仿佛现在哭的不是他而是从前失去记忆之前的自己。
雁凉抬起头,面对着温灵远温柔又关切的目光,摇摇头擦去眼泪道:“你的伤肯定很重是么?”
他疼惜地去触碰温灵远,但将要触碰之际他又想了起来,犹豫着小声问道:“你伤在了哪里?”
温灵远被他小心翼翼的模样逗得不禁失笑,扶着他起身又将他如同任人摆弄的娃娃般安顿在了椅子里,他这才说道:“伤口已经好了,不重,也不疼,放心。”
雁凉摇摇头没出声,扑上去又抱住了他,这次死活不肯撒手。
雁凉没有办法想象温灵远所说的那十年究竟是怎么过去的,他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性子再了解不过,对于他来说只要与温灵远分别半日的时间他都会忍不住觉得想念,如果是整整分别十年的时间,他该会有多难以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