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婵没说话,她上下左右地彻底打量了李玄瑾一遍,然后当着李玄瑾的面松了口气,走近他问:“殿下,你明日是不是就要出发去燕山了?”
他要去燕山行猎的事半个月前就写信告诉了戚婵,夏日后,景和帝身体好了不少,便想去行猎,他自是要随行。李玄瑾应了一声嗯。
话一落,戚婵的脸色微微一变,“殿下,自从收到你的信,我就老是做同一个噩梦。”她顿了顿,轻咬着唇说,“我梦见你到了燕山后山的时候,会有刺客埋伏,箭射中你的胸口。”
李玄瑾听罢,见戚婵眉眼郁郁,他拉着戚婵在凳子上坐下,柔声说,“阿婵,不过是一个梦。”
“可是……”戚婵目光担忧地望着他,“这个梦境太真实了,殿下,你到了燕山不要去后山好不好?不管什么情况。”
她瞳仁有些红血丝,像许久都没休息好。
李玄瑾安静了瞬,然后抬眸看了看戚婵,伸手握住她的手道:“好,我答应你。”
戚婵见状,再一次强调,“殿下,你一定要记在心上。”
“放心,我不会去后山的。”李玄瑾望着戚婵的眼睛,口气诚恳地保证。
见李玄瑾将她说的话放在了心底,戚婵松了口气,她知道李玄瑾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而且她这番话出,他没必须得去的情况不会去燕山后山了。
过了半个时辰,戚婵催促李玄瑾应该回齐王府了,李玄瑾闻言问道:“你今天还要敞县吗?”
戚婵摇摇头:“明儿回去,我想去威远侯府附近逛一逛。”她这身打扮,也不怕有人认出来。
李玄瑾沉默了下,忽地伸手抱紧了戚婵,戚婵身体僵了僵,但很快就在李玄瑾的怀里寻到了个合适的位置,“你再等我一些日子。”
戚婵知道一切快结束了,她靠在李玄瑾的怀里嗯了声。
又等了半个时辰,李玄瑾必须该走,他看了戚婵好几眼,这才离开了茶楼,离开茶楼他就回了齐王府,在书房里待了半日,侍卫突然来禀,安王求见。
听到安王两个字,李玄瑾的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请安王去花厅。”他的语气里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花厅里,李子凌捧着一杯花茶,看着厅外姹紫嫣红的花卉,须臾后,他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抬起头,温和地叫了声,“玄瑾。”
说完之后,李子凌目光看向周围伺候的人,包括李玄瑾身边的侍卫,这种情况已经有两次了,时隔几月,再次见李子凌让他屏退下人,李玄瑾用力抿了下唇,让所有伺候的人都离开。
人一离开,李子凌喝了口茶,将茶杯翻到石桌上后,李子凌开门见山地道:“我今日来,还是有一件事要提醒你,明日去燕山后,不要去燕山后山。”
第70章 她的爱(八) 李玄瑾眉心突然一凛……
李玄瑾眉心突然一凛, 他凝神盯着李子凌,李子凌放下手里的茶盏,笑着看向李玄瑾。
“我梦到你会在燕山后山被长箭所伤。”李子凌语气温和地道。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给皇后的寿礼,第二次是端王谋反一事, 前两次他的梦境都应验了,而这一次……
是真是假到了围场, 自见真假, 但刚才阿婵也说, 梦见他在燕山围场受伤。
见李玄瑾垂眸不语,李子凌轻笑一声, “就算无事, 也图个心安吧。”
李子凌并没有在齐王府待多久,李玄瑾对他的态度算不上恭敬,但也不算疏远,比没发生他和戚婵那件事前要客气几分。当然,李子凌也没想能和李玄瑾关系异常亲密,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根本不可能做推心置腹的朋友。
李子凌上了马车,马车驶过热闹繁华的长安街,听着外面嘈嘈杂杂的人声,李子凌突然血气上涌,他拿起帕子捂住唇,轻咳了两声, 片刻后,他呼吸平缓了点,他抬起头, 雪白的帕上猩红点点,李子凌闭上了眼睛。
就算得上天眷顾,梦见了前世,甚至还跟着戚婵看到了他死后的一些内容,可终究,改变不了这幅破烂身子。
也就是因为这幅破身子,否则,李玄瑾怎么能如前世一般,再登帝位。
马车行驶到安王府,李子凌回到卧室后,问了句身旁的心腹,“找到戚二姑娘了吗?”
那人摇了摇头。
李玄瑾遮住了眉眼间的厉色。
***
燕山围场比起秋山围场要小一点,但是距离皇城更近。翌日早晨出发,黄昏便到了燕山围场,景和帝的身体其实已经不能打猎。不过李玄瑾也不认为景和帝真心实意地喜欢打猎,尽管这些年皇宫兽园里的奇珍异兽是最多的,尽管这些年里,除了实在走不开身,每年景和帝都要来围场一圈,但李玄瑾总觉得自己的父皇不喜欢这项运动。
尤其是当此刻,景和帝站在小山包上,望着远方山林,目光复杂,李玄瑾更加不觉得自己是错觉。
他看了看他父皇微微佝偻的背影,便收回目光,他知道即便是天子,也不可能事事如意的。
碍于戚婵和李子凌的叮嘱,在燕山的两日,李玄瑾都没有去后山,但是他有派人悄悄去查探后山的情况,果然发现了刺客留下的踪迹。
李玄瑾蹙了下眉心,接下来的几个月,戚婵倒没有做过什么梦,但隔了三个月后,李子凌再一次告诉他,太子,不,三个月前,景和帝已经剥夺了太子李绪的储君之位,将其贬为敬王,敬王正在府内大行巫蛊之术,诅咒陛下和他早日殡天。
景和帝身体愈发不好了,许是因此,最近行事比起以往多了分仁慈,何况皇后依然稳坐东宫,哪里知道将来是否会翻盘。而李玄瑾亦不可能再对李绪仁慈,按照安王提供的消息,敬王大逆不道的证据确凿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十月十六这日,敬王薨。
戚婵得到这个消息后,表情冷静,虽然比起梦里的十月二十六,早了些日子,不过罪名还是行巫蛊之术。
敬王死了半个月后,十一月初二,景和帝驾崩。
丧钟从皇城响起,绵延至大安各个角落。
十一月初三这个早晨,清风来了敞县,接戚婵回京。抵达京城后,没去齐王府,也没把她送回威远侯府,而是给了她一身太监衣服,“戚二姑娘,主子近日都要在皇宫守着,他让你先进宫。”
景和帝驾崩的前一日,取下了放在宣德殿横梁后的圣旨,封了李玄瑾为太子,如今李玄瑾虽然尚未举行登基大典,但已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君主。
天上飘着细碎的雪花,洒在金灿灿的琉璃瓦上,映衬着挂着白幡的甬道,更显寂寥。
大安帝王起居的殿所是宣德殿,景和帝尸骨未寒,身为太子的李玄瑾只住宣德殿后头的宣清殿。
李玄瑾此时并不在宣清殿内,而是长喜宫,景和帝的灵柩停在长喜宫。
清风畅通无阻地将她送到了宣清殿东暖阁,李玄瑾暂时起居的地方,戚婵等了几个时辰,李玄瑾都没回来,或许是李玄瑾早就打好了招呼,宣清殿对于突然出现的戚婵,非常恭敬,中间还送了一顿晚膳。
戚婵有心想等李玄瑾回来,可等到子时,实在太困,她脱了鞋上床躺了一会儿。
刚躺下不久,就感觉到一道眼光看着自己,戚婵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被人抱住了。
他身上的衣服微微有些冷,刺激得戚婵一下子睁开了眼。
戚婵不舒服地动了动,“殿下。”
李玄瑾头搁在戚婵的发顶上,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见他如此,戚婵伸手环住他的腰,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你用晚膳了吗?”
“用了。”李玄瑾这才微微和戚婵分开了点距离,戚婵没有易容,是她本来的容貌,李玄瑾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半晌后,他低声道,“本来早就应该回来了,可户部突然上了折子,北地大雪。”
戚婵皱眉问,“雪灾很严重吗?”
“不是很严重,只是在御书房耽搁了些时间。”李玄瑾说完,伸手直接摸了摸戚婵的小腹,得到戚婵已经用过晚膳的消息后,他嗯了声,“我去沐浴。”
他武将出身,沐浴异常迅速,不过片刻,便带着水汽从净房里出来。然后很自然地躺在戚婵身边,伸手环住她。
戚婵缩在他怀中,见他眉眼有些疲惫,她语气里流露出几分心疼,她手搭在他的眼睛上,”殿下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