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露刚走到甜品店门口,果不其然又让柳兰京拦下了。他说道:“别这么宠着他,他这个年纪不应该吃太多零食。现在给他有一个错误的观念,以后他会觉得想要什么都很容易。”
苏妙露道:“你这个人真是龟毛。不要这么上纲上线,搞得好像现在同意给孩子吃个泡芙,十年后就要同意他磕药了。这差得远了,你这叫什么什么滑坡。”
“滑坡谬误。”
“对,滑坡谬误,这两件事差得远着呢,只是吃个泡芙,不会天塌地裂的,别好像你小时候没有吃过糖,大家都是从孩子长大的,理解一下孩子吧。”
柳兰京朝着她一摊手,“你如果是孩子的母亲,我大概就要被说服了,可是你不是,你和我侄子甚至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这话真刻薄。”
柳兰京语带恳切,解释道:“我是为你好。他的母亲要是知道你给他买泡芙,说不定会当场发作。她之前开除了一个从孩子三个月一直把他带大到一岁的育儿保姆,因为她发现保姆偷偷给小孩吃了一根棒棒糖。”
苏妙露挑眉,反问道:“既然她这么关心孩子,为什么这几天都没来看过他儿子。”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离婚官司打到现在,对双方都没有好处了,他们都想着庭外和解。所以监护权的这事,双方都有点半推半就的,要到孩子的话,有一大笔抚养费,但是影响再婚,就看法院怎么判,一般都是判给妈妈的。所以我哥在想方设法压低价钱,他们在私下拉锯着,就看谁对小孩更不上心,谁就赢了。”
“都是自己的孩子,难道一点亲情都不顾及吗?”
柳兰京冷笑道: “如果我现在给你一百万,让你把生出来的第一个孩子给我,你愿意吗?”
苏妙露毫不犹豫道:“不愿意。”
“那给你一千万呢?”苏妙露一愣,片刻思索间柳兰京继续追问道: “一个亿呢?”
苏妙露咬着嘴唇不吭声,柳兰京笑道:“你看,如果有什么感情能抵挡钱的诱惑,那只是钱没花到位而已。”
苏妙露反驳道:“这只是假设罢了。那假设的事情当真理,有点偏激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自顾自低头笑了,说道:“还好你打定主意不结婚,我也不会嫁给你,要不然我们这么不对付,肯定天天吵架。”
柳兰京笑笑,不置可否。苏妙露看他不搭腔,疑心这话让他受了些冒犯,她也觉得一时失言,急着翻篇,就拉着柳兰京陪她去芦丹氏的店里看香水。她没有特别的喜好,店员就推荐了摩天大楼里里的两款,土耳其烟馆和忽必烈麝香,在试香纸上在一闻,都是一股烟烧火燎的麝香味,倒是符合西方人对东方的最刻板印象,大抵是在富丽堂皇却又昏暗的宫殿里抽着鸦片醉生梦死,皇宫门口还要有两只骆驼。
苏妙露道:“还是你给我选一款吧,你觉得什么适合我?”这是个小花招,气味是最私密的东西,坦然让渡这权利也是种示好。就算分开了,过上个一年半载的,再闻到熟悉的味道,也会想到此时此刻的一抹香。而且香味近于人,性格各异,从他选的香,也能看出她在他心里是个什么形象。
“你是个浓艳的人,用清爽一点的味道会好些。”柳兰京选了个桂花香,名字的直译是玻璃纸之夜,苏妙露想到了小时候包水果糖的玻璃纸,拆开时窸窸窣窣的,在灯下泛着琉璃色的光,五彩缤纷,却又廉价。
她凑近闻味道,起初是茉莉交织着桂花的清甜,可贴近些,就是一股子庸脂俗粉的甜味,,浓得气势汹汹,像是便宜洗发水的味道。她冷笑,大概明白自己在柳兰京心里的模样了,倒也不能说不合适,她就是俗,还俗得坦坦荡荡。好在她虽然不贵,香水倒是不便宜,柳兰京为她买了单。
他们在上下楼层各逛了一圈,也有些饿了,准备找一家店面吃饭。商场里正经的不正经的餐馆有许多,各种档次都有,他们在一条过道上站定,左手边是连锁牛排店,右手边是兼具有机与健康,以蔬菜为特色的色拉店。柳兰京在 Yelp 上看了评分,色拉店的评价明显好于牛排馆,乃是品位人士首选。
他双手插兜,把难题甩给苏妙露,说道:“你来选吧,我都可以。”
苏妙露自然不愿千里迢迢来吃草,她下辈子当头羊还来得及。但她也不愿意暴露得太彻底,典型的东方式审美,总是偏爱小口吃肉,麻雀一样胃口的女人。柳兰京估计也不能免俗。
苏妙露一咬牙,强作笑颜,说道:“那吃色拉吧。这种绿色食品对身体比较好。”
柳兰京轻快道:”好啊。”
“你觉得为难吗?”苏妙露原本想着有柳兰京陪自己一起受罪,心里还能好过些,没想到他表现得格外轻松,似乎正中下怀。
“不为难,一点都不为难。”柳兰京微笑着,领着苏妙露大跨步,往里走。
第18章 我每天祈祷,希望下雨天打雷劈中她
进了餐厅,柳兰京负责点单,苏妙露倒是当真无所谓了,不过是选一种草放在嘴里嘴里嚼。点单前他问道:“你吃胡萝卜吗?”
苏妙露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凭感觉,感觉你像是个很挑食的人。这个也不吃,那个也不吃了,所以先问一下。你有什么过敏或者戒口的吗?”
苏妙露觉得莫名让他看低了,就梗着脖子道:“这你放心好了,我总不会比你这个小少爷更挑剔的。我没什么忌口。”但她确实不爱吃胡萝卜。
两盘色拉端上桌,青青翠翠,绿意盎然的。柳兰京的凯撒色拉多少有些肉,苏妙露这里只有胡萝卜、三文鱼、南瓜与各类她认得不认得的菜。基本都是她不爱吃的。这甚至还是柳兰京的一番好意,毕竟这是店里的招牌,比他的那份要贵一倍的价格。
“看着应该挺好吃的。”苏妙露假笑,与柳兰京对视一眼,各自把菜叶子叉进嘴里嚼着,咔嚓咔嚓作响。
兴许是菜叶子与南瓜有奇效,添了些底气,苏妙露顿了顿,终究还是问出口,“你和金小姐是什么关系。”
柳兰京道:“在背后不用这么客气,叫她名字就好,取个这么俗气的名字,多叫几声也不碍事。你也别把他们家太当一回事,现在国内才是个大市场,留在加拿大的,再富,也是吃以前的底子,和遗老一样。他们家也是费尽心思要回国内发展。”
“那你和金善宝是什么关系?”
“是我每天为她祈祷的关系。希望下雨天能落道雷正巧劈中她。”
“她不是说你和青梅竹马吗?”
柳兰京轻蔑道:“有感情的才叫青梅竹马,你和你的小学同学算是青梅竹马吗?”
苏妙露好奇心愈发强了,追问道:“哦,看来你和金善宝闹得不好,怎么回事啊?”
柳兰京瞥她一眼,神情多少冷下来些, “你和你表妹闹得也不好,不如先说说看你自己的事?”
“好啊。我和我表妹的事我之前和你说过了,现在再和你说一次也可以。她家里比我家里有钱,而且有钱很多。你大概是不觉得,但如果不是她,我还不会认识你。她们家从小对我家就很优越感,喜欢施舍我一点不要的东西,像是旧衣服,又或者出去吃饭,剩菜都是我们打包回家的,我真的觉得很丢脸。我觉得她并没有比我强过多少,她父母也没有比我爸妈厉害多少。可是这种事口说无凭,她比我过得好又是实实在在的,想要什么都有。我的房间里却连穿衣镜都不够放。我承认,我对她,又自卑又自傲,还很嫉妒。所以对她的事反应特别大,最后闹成这样不可开交。够坦白了吧?”
“谢谢你的坦白,但我没说听了你的事,我就一定要说我的事情。这又不是戒酒会,也不是有卖惨桥段的选秀节目,聊完往事抱头痛哭,我对你的心路历程没兴趣。”正巧他的手机在振动,柳兰京轻笑着起身,做了个休战的手势,截断一切话头,走出店外接电话。
趁着他去接电话的空隙,苏妙露咬牙切齿着,消化满腔的怒气。她恨不得往柳兰京的盘子吐口水,又或者干脆把他的脑袋按进盘子。她想得很得意,但终究只是想想。顶多把自己盘子里的胡萝卜多拨到柳兰京这里,再若无其事地偷吃他的鸡肉。